她喚來婢女耳語幾句,便起身去見聖駕。
待到璇玑殿,一個宮人攔住殿門,彎腰見禮,“皇後娘娘稍等,陛下正在見客。”
陛下明明召見她,怎會在此前見客?
柳皇後心底升起不詳的預感,她攥緊雙手,猶豫片刻笑道,“本宮給陛下炖的補湯也快好了,正好回去拿一下,本宮去去就來,也不耽誤陛下見客。”
她剛走,璇玑殿便傳來瓷器的碎裂聲。
欽天監的官員雙膝跪地,盡管大殿溫暖如春,但他後背卻被冷汗浸濕。
今日,慧明大師尋上欽天監,說是紫薇星現,天降祥瑞,要觐見陛下,當面賀喜。
自古以來,報祥瑞者多賞賜,而慧明大師精通星象,在建康頗有盛名,欽天監也想分一杯羹,便帶着他一同進宮讨賞。
不曾想竟然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觸怒聖顔,惹得一身腥。
陳宣帝面色疲憊,可眸中卻還是閃着帝王獨有的精光,他把玩手中的翠玉盤珠,意有所指道,“紫薇星大亮,星光聚于太子府?當真是天意所歸?”
慧明大師雙手合十,淡淡道,“貧僧夜觀天象,星盤顯示确實如此,太子謙和頗得民心,是百姓所向,陳國之福!”
陳宣帝神色晦暗不明,太子繼位名正言順,可現在皇位上坐的是他!
他一時不察,過于放縱太子,緻使他的勢力滲透如此之深,什麼狗屁祥瑞,不過是逼自己早日退位讓賢。
如此嚣張跋扈,急不可耐,怪不得敢動他的女人!
隻是,他這般确定太子之位一定是他的嗎?
陳宣帝一陣冷笑,他可不止這一個兒子。
“行了,朕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聞言,欽天監官員連忙起身恭敬退下,能保住性命已然不錯,再不敢讨什麼賞賜。
陳宣帝扶額冥想,若是太子知道造勢,第二日吉兆之事就會傳遍建康,他身為九五至尊,卻不能與城中輿情相悖。
突然,胸口傳來刺痛,他皺眉,開口問道,“皇後呢?怎麼還沒來!”
“陛下,臣妾一直等在殿外。”
柳皇後取完補湯後匆匆趕來,見陛下神色不悅,識趣地立在一邊,不敢多言。
“皇後教出的好兒子!”陳宣帝将奏折砸在她面前。
柳皇後連忙跪地,擡頭時已是梨花帶雨,泣涕漣漣,“陛下恕罪,是臣妾教子無方,才讓太子犯下如此大罪!”
“臣妾已經命人将那孽障押解進宮,聽候陛下發落。”
聞言,陳宣帝稍稍平息怒氣,望着結發妻子痛心疾首的模樣,心中稍有不忍。
可憐天下父母心,“好了,你先起身,待那孽障來了,朕定不饒他。”
柳皇後眸光一閃,緩緩起身,“陛下保重龍體,這是臣妾親自熬的補湯,陛下嘗嘗。”
陳宣帝搖頭,“不必了。”
他現在隻想快點處置那個孽障,哪有心思喝湯。
“陛下。”柳皇後盛出一碗,溫柔勸道,“陛下還未曾進食,又動此大怒,用點補湯,待會才有力氣訓斥那不孝兒。”
此言一出,陳宣帝确實覺得身心無力,于是不再拒絕,接過緩緩用了起來。
張府。
張挽收到長沙王府送來的密信,微笑之餘還多了幾分不可置信。
以前覺得太子自私多疑,優柔寡斷,卻不想膽子竟能如此大,老子動過的女人也敢染指。
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而陳叔堅果然不負所望上了鈎,他跟随太子多年,既然對皇位有想法,自然手中握着太子不少把柄。
卻沒想到,一出手竟然是這麼鋒利的刀刃。
如此再加上慧明大師的推波助瀾,陳宣帝定然疑心太子,陳叔寶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張挽整理衣袍,準備去往始興王府,突然,餘光瞥見連廊盡頭,綠雙匆忙跑來,裙裾飛揚。
綠雙跟随姑姑多年,一般不會輕易出府,還是這般行色匆匆的模樣。
“怎麼了?可是姑姑出事了?”
綠雙着急的眼眶通紅,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便匆忙說道,“大人,不好了,小殿下在郊外被歹徒劫持了。”
張挽大驚,“表兄!出了何事?”
綠雙努力平息呼吸,将事情緩緩道來。
“今日一早,小殿下出城幫良娣娘娘求平安符,本該早去早回,可人到下午也沒回來。”
說着,她聲音帶了絲顫抖,“可剛剛跟在殿下身邊的小厮回來了,他渾身血迹斑斑,說是回程路上遇到歹徒,殿下被劫走了。”
綠雙攥緊指尖,目光急切,“娘娘說,拜托大人速去營救,她就這一個兒子,千萬不能出事。”
張挽凝神,雖然此事發生的太過巧合,可人命關天,她不能冒險,不顧表兄安危,“你回去告訴姑姑,我這就帶人去救。”
綠雙行禮,眉宇間的憂色稍稍散去,“好,奴婢這就去回話,大人也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