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不遠處,張挽頭枕着手臂平躺在草叢裡,嘴裡嚼着根狗尾巴草,眼睛望着北方的天空,愣愣地發着呆。
任飛好不容易找到她,瞧見她如此悠閑的模樣,心生嫉妒,他可是剛剛跟着阿父處理完軍務,累得半死。
“好哇,找到這麼好的地方躲懶。”
張挽一動不動,聲音帶了絲笑意,“能者多勞。”
任飛在她身邊躺下,眼見星空澄澈,耳聽清風習習,不由舒爽的呼出一口濁氣。
那群人隻知張挽代罪從軍,卻不知她其實不止這一個選擇。
造成這樣的結果,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自願的。
任飛雖然不理解張挽為什麼會想要到軍中,但這并不影響支持她的決定,所以在一番商談後他避開朝廷争鋒,任由張挽順其自然被罷了官,然後利用此次備戰脫困,離開建康。
“怎麼樣?軍中日子可還習慣?”
張挽輕笑,每日練兵,不知不覺她來軍中已快要一年。
“怎麼說呢?算是如魚得水吧。”軍中是靠武力說話的地方,這可比在朝堂中跟那些老狐狸周旋要輕松得多。
任飛扭頭看她,聲音輕柔,“北邊有什麼讓你看得這麼入神?”
“北邊有頭狼,随時可能咬死我們。”張挽輕歎,眉宇間浮上幾分愁緒。
她雖知道曆史,但也隻知道個大概。
她隻知陳朝會被隋朝打敗,官員皇族皆被押解入隋,而她的姑姑會死于隋軍刀下。
除了這些,其中細節一概不知。
可如今,她想要護一方百姓,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她的實力遠遠不夠。
索性将計就計來到軍中,畢竟在這個亂世,手握軍權才有更多話語權,才能把握更多的可能性。
任飛也将視線落在北方,他聽阿父說過,如今北周勢力雄厚,早已不甘心盤據一方,若不是隔着長江天塹,南陳早已是它的盤中餐。
此番他明白了張挽為什麼從軍,俊朗的面容浮起一絲笑意,“不怕,你不是來了嘛?”
張挽也跟着笑起來,“你以為我是誰,不過凡夫俗子,哪有通天的本事......”
話說到此,她頓住,是啊,她有什麼本事能夠改變曆史呢?
捕捉到她臉上的落寞,任飛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反應過來後悄悄将手移到她的手腕,聲音溫柔而堅定,“我相信你,不論你做什麼,我都陪着你。”
張挽怔愣,酥麻從心底沖出,撞得她神魂飄忽,心突然跳得很快,她趕緊閉上眼睛平緩呼吸,壓住那一份悸動。
片刻後她尴尬地雙手抱胸,心中暗道,一定要維護好這份真摯的兄弟情,任飛拿她當兄弟,她可不能想睡了人家。
“怎麼了?”任飛見她臉上神情忽明忽暗,怕她身子不爽,關心的探過身。
四目相對,張挽下意識咽了咽口水,耳珠漸漸爬上紅絲,她怕被發現猛地起身仰天長嘯,“哈哈哈,那就讓我們一起大幹一場吧。”
說完,她尴尬拍拍屁股逃回營帳睡覺。
任飛瞧着那一溜煙消失的身影不明所以,轉頭他看向北方,眉頭緊鎖,那邊天高雲湧,似乎在預示着什麼。
這天下,太平不了多久了。
太建十一年。
年末,任忠帶着大軍主力向西前往曆陽,隻留下一萬兵力駐守壽陽城。
他原本打算将張挽帶走,卻又實在不放心兒子一人留守壽陽,兩相權衡之下他将張挽留下。
别的不說,這小子武藝不凡,還有一腦袋的鬼主意。
接近年關,寒風卷攜着北方的冷空氣吹過壽陽城,氣溫直降。
濕冷的天氣擋不住春節的喜氣,百姓們家家戶戶貼起了神荼畫像,手巧的娘子們開始提前剪起貼屏風的彩人,更有甚者,那調皮的小兒提前放起爆竹,吓得路人尖叫連連。
孫豹瞧着那小兒不知想到什麼,放聲大笑,見張挽扭頭看他,連忙解釋,“我家中的孩兒也這般大,前年過年用爆竹吓得老子直竄。”
丁二也笑了起來,“還好老子生得是閨女哈哈哈,”說着他攬過身邊一個腼腆的小兵,賊兮兮地挑眉,“可惜我家丁小三還未成婚,這次得勝回去,定要給他相看個好娘子。”
孫豹聞此眼珠一轉,往金子身邊湊去,“兄弟,你可成婚了?”
金子尴尬地輕咳一聲,“未曾。”
孫豹“哎呦”一聲頓足,張挽是人中龍鳳他估計攀附不上,可金子兄弟尚且能湊上一湊,“兄弟,我家中有一妹子,雖說我們是普通農家,可我那妹子卻生得美貌,是十裡八村都找不出的俏娘子,兄弟不嫌棄今日我們就定個親。”
丁二在一旁起哄,“光聽你說怎知道有沒有誇大其詞,可有畫像?”
孫豹臉色鐵青,不甘心道,“我妹子确實生得花容月貌,若不是怕普通人護不住她,早就能許人家了。”
眼瞅着孫豹要急眼,張挽連忙喝止住,“巡街呢注意點形象,”說着她瞥向金子,笑嘻嘻道,“至于你妹子的親事,你私下去與我們金子兄弟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