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清甜,吃得張婉小嘴紅潤水亮,像極了雨後櫻桃,如此瞧着任飛臉上漸漸露出憨傻的癡笑,張婉被看着渾身發毛,不由轉過身背着他吃。
任飛說的那夥賊人,張婉百分之八十确定是租住在自己院子裡的人,她邊吃糖水邊糾結着要不要告訴任飛這個情況,最終憑着直覺,她決定隐忍不說。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說了,她和任飛估計就剩一副骨架了。
月光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瀉下銀輝,那人立在月光下,精美的五官被溫淡的表情附上了一層朦胧,嘴角雖挂着和煦得笑,卻仍擋不住周身的淩厲之氣,淡淡一眼,讓人想到了白衣卿相。
張婉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立着十幾個黑衣人,腿肚子發軟。
她強撐着憋出一個笑容,大咧咧道,“原本以為隻有公子一人,如今看來我這院子原來住了這麼多人,公子不厚道,這得加錢。”
高颎直直盯着她,仿佛在說錢可以給,但她有命花嗎?
張婉有些發怵,她知道保守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殺了她,可如今她想通了,她還不想死,求生本能讓她大腦飛速轉動,“公子這是準備走了嘛,我看您像是個幹大事的人,如果您不嫌棄,可否帶我一起走?”
這不怪張婉,大丈夫能屈能伸,打不過就加入嘛。
“我雖說是女孩,但也不忍百姓受苦。建康城歌舞升平掩蓋世道艱辛,想來城外的人應當是連活着都不易,公子是心懷天下蒼生的人,我也想随着公子做事,願世上再也沒有如我一般獨自掙紮求生的孤兒。”
說到慷慨處,張婉紅了眼眶,幾個黑衣大漢子瞧着已十分動容。
高颎看着她良久,收斂了一些威壓之氣。
這孩子天資聰穎,胸有大志,若是個男娃子他一定毫不猶豫帶着一起走,悉心培養,想來會是個能幹的下屬,造福一方。
可她偏偏是個女孩。
突然,遠方隐隐傳出一陣馬蹄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明顯。
“公子,定是她告的密,屬下殺了她。”黑衣大漢雖然身高體粗,但反應敏捷,他舉刀就要沖過來。
張婉吓得連連後退,手都快搖出火星子,“不是我,不是我。”
“慢着,”就在她以為死定了的時候,高颎及時叫住下屬。
他從懷中拿出錢袋子扔給她,語帶威脅,“你是聰明人,應當知道該怎麼做,後會無期。”
少年跨坐馬上,最後警告地瞧她一眼,然後帶着人立馬撤離。
張婉見人走了,腿軟地坐在地上,後背沁着汗被晚風吹得有些發冷。
突然,大風刮了起來,明月被厚重的雲層嚴嚴實實地遮蓋住。
院中的棗樹被吹彎了腰,落葉紛飛,不一會院子便鋪了一層綠毯。
張婉瞧着陰沉的天氣,努力裹緊衣裳蜷縮起來準備進屋,隻聽馬蹄聲越來越清晰,竟是向她院中而來,不由蹙起眉頭。
她本想進屋躲起來,如今眼珠一轉,反而跑到院中一個破缸後面躲了起來。
那缸原是用來儲水的,這具身體躲後面,剛好能遮住。
剛藏好,一群人闖進院子,他們穿得像是侍衛,整齊分列兩邊,一動不動,似乎在等着什麼人。
過了一會,從院外走來一位身着藍衣的年輕男子,面白無須,頭因昂地太高而顯得鼻孔超大。
他緩緩邁着小碎步,姿勢“袅娜”像隻驕傲的公孔雀。
“人呢?”
聽着那尖細嗓音,張婉渾身一震。
他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太監吧!
一個侍衛打扮的男人出來回話,語氣恭敬,“隻将院子圍了起來,并未進屋搜尋。”
太監似乎思索了片刻,獨自一人進屋了,片刻搜尋未果,急匆匆出來了。
“人呢人呢!”
侍衛也跟着急了起來,連忙命人四處搜尋。
少年走得悄悄摸摸,這群人卻來得聲勢浩大,住在附近睡眠淺的估計都會被吵醒。
好巧不巧,黃大娘就是那個半夜不睡覺出來看熱鬧的人,因着任飛父子的原因,黃大娘在這一帶算是有底氣膽子大的。
然後這個膽子大的就被捉了。
“你可知住在這的人去哪了?”
黃大娘是個很有義氣的老婆婆,“這裡沒住什麼人呀,破破爛爛的,偶爾隻有乞丐來這裡。”
張婉滿頭黑線,黃大娘很有義氣,但是卻不會撒謊,這院子确實破,但屋裡的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沒啥灰塵,說無人住鬼都不信。
侍衛見黃大娘不配合,惡狠狠地把刀抽出來,“耍老子?”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張婉迫不得己還是竄了出來,她慌慌張張将黃大娘拉到身後護住,拱手谄媚道,“各位官爺,有話好說。”
“哪來的小孩,滾遠點别礙事。”侍衛不耐煩地揚揚刀,想要恐吓一下眼前的小孩。
黃大娘怕她有危險,開始用力推搡示意她快走,嘴裡還不住地威脅恐吓,“你們别亂來,你們可認識任大将軍,我跟他可是交情匪淺,小心我告你們。”
太監似乎更會察言觀色一些,他上前打量張婉,試探道,“你就是住這的吧。”
“怎麼會?”張婉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太監冷哼一聲,“是不是今天都得帶你走,請吧。”
張婉看着太監威脅的目光後退幾步,緊張地攥着裙擺一動不動,手心慢慢沁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