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奢坐在汽車後座，全然不知王磊已經開始為新的問題發愁。
“衛先生，您要回别墅嗎？”
前座上，王國安問道。
衛子奢想了想，“王哥，你帶我在附近轉轉吧，看看風景什麼的。”
這邊的風景，或許對土生土長的人來說已經膩味，但對他來說，這是個全新的、陌生的世界。
“好，那我帶您轉轉。”
王國安開車帶着衛子奢繞城區轉悠，期間一直留意着衛子奢的動靜，隻要他發話要看風景，就立馬停車。
隻是等到天黑，他都沒有說過一次話。
看着漸漸擁堵起來的路口，以及道路兩邊亮起的路燈，衛子奢終于開口，道：“王哥，我們回去吧。”
他收了秦老爺子的卡，可不敢偷偷跑路，秦亥敢把人沉到塘裡，相信身為老姜的秦老爺子能把他沉到海裡去，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那種。
車子本就轉到了城市另一頭，加上堵車的時間，等回到别墅，已經将近晚上八點，衛子的手機早因沒電自動關機。
汽車停在别墅門口，裡面一片漆黑，衛子奢邊解安全帶邊好奇地嘟囔，“沒人嗎，怎麼燈都不開。”
司機順着他話朝裡面看去，感到黑暗中熟悉的低氣壓，分毫不敢搭腔。
他把衛子奢放下車，一腳油門踩到底。
衛子奢看着急迫的車影遠去，深感自責，好像耽誤王哥下班了。
大門留着道縫，衛子奢透過縫隙往裡面看去，感覺有數不清的無形穿堂風迎面撲來，好似要将他呼吸堵死。
“我是穿堂風，偏要引驚鴻～”
衛子奢咽口口水，哼着自編的小調，故作鎮靜走進去。
大廳裡，熟悉的輪椅在黑暗中若隐若現。
“你去哪了？”
秦亥背對着大門，聲音飄忽鬼魅。
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衛子奢腹诽完，臉上堆出笑容，也不管人看不看得見，反正先堆出來。
故作驚訝的聲音響起：“秦總，原來您在這裡啊！”
衛子奢一路小跑繞道輪椅前面，蹲下托腮眨眼一條龍，“我好想您呀，白天見不到您，我就出去找您來着，可是我好笨好笨的，怎麼都找不到您，所以一直在外邊打轉轉，直到剛剛才找到回來的路。”
把在外面瞎溜達說的如此清新脫俗，不愧是他，衛子奢在心裡默默點個贊。
秦亥對他今天一天行程了如指掌，聽着他滿口胡言，秦亥竟然不覺得生氣，反而玩味地笑了起來。
他擡手，覆上衛子奢頭頂可愛的發旋，輕柔摩挲着，閉口不說話。
衛子奢身軀一僵，背上汗毛豎起，他感覺自己整顆腦袋變成了圓滾滾的大西瓜，而秦亥是在挑西瓜的買主，隻待拍到成熟的瓜，就會被他買回去，一刀劈開！汁水亂濺。
他拉過頭頂灼熱的手掌，雙手握在手中前後晃了晃，“秦總，您不會怪我吧～”
“怪你什麼？”
衛子奢貝齒咬了咬下唇瓣，“怪我亂跑……”
秦亥俯下身，極具壓迫力的冷冽氣息鋪天蓋地籠罩着衛子奢，另一隻空餘的單手鉗住他後頸細細揉捏。
“原來你知道，我還以為你不知道。”
衛子奢頭皮一麻，身子顫了顫，他想後退，脆弱的後頸卻被秦亥捏在手中，無處可逃。
“秦總~您大人有大量，不會怪我的吧，嗯……”
低低纏綿随吐息輕喚，衛子奢拉着秦亥手心貼到腹部，可憐巴巴道：“天好黑，我好餓啊，我們的孩子都餓癟了，不信您摸摸。”
不得不說，示弱這一套，衛子奢百試百靈。
片刻後，秦亥捏在後頸的手緩緩松開，視線掃向他腹部，突然道：“有多想？”
意識到他在問最開始自己胡扯的話，衛子奢立馬看到救命稻草，重重點頭，“很想很想。”
秦亥雙眼微眯，似乎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
衛子奢心一橫，羞澀垂下頭，口齒不清開口：“想坐搖搖車的想。”
秦亥冷笑一聲，逐字逐句咬道：“搖搖車？”
那事從他嘴裡出來，還真是天真無邪。
衛子奢指甲摳着掌心，聽到他毫不壓低音量說出這三個字，指甲差點嵌進肉裡。
别說了，太尴尬了，腳趾都快摳出三室一廳。
但秦亥根本聽不見他内心的祈禱，還在問：“想坐搖搖車？”
頂着發旋的腦袋緩緩輕放在秦亥雙膝之間，衛子奢視死如歸閉上眼，“嗯……”
他等了半分鐘，聽到頭頂幾道夾雜着笑意的急促吐息，随後胸腔壓抑不住的悶笑在黑暗中響起，稍顯恐怖。
衛子奢不明就裡仰起頭，這麼暧昧的氛圍，反派竟然在笑？
他不是應該惡狠狠地開口警告自己，小東西你這是在玩火。
然後再這樣那樣。
都已經準備好屁股再次遭罪的衛子奢感覺自己被嘲笑了，他有些惱羞成怒地揮拳錘在秦亥大腿上，“你笑什麼？”
秦亥覆上他的手，緊了緊，“現在不說您了？”
衛子奢重重哼唧一聲，加重語氣，“您，是不是在笑我。”
“是又怎樣？”
“是我就，我就……我就不跟您坐搖搖車了！”衛子奢雷霆小發威脅道，既放出了狠話彰顯态度，又能讓自己逃過一劫，簡直不要太棒。
秦亥笑得抓在輪椅扶手上的手微微顫抖，他笑完，揮揮手，大發慈悲放過衛子奢。
“不是餓了，去吃東西。”
雖然不怎麼聽話，但看着他還算有點意思的份上，那就再留一陣子也無妨。
輪椅漸漸隐入黑暗，衛子奢目送着他離開，背後浸出薄汗在夜色中發冷，他打個冷顫，嘀咕着秦亥有什麼毛病，大晚上的不開燈。
一轉身，大廳一角的人影沖他幽幽喊道：“衛先生……”
您想吃什麼……
何慧蓮沒說完的話斷在衛子奢的慘叫聲中。
“啊啊啊啊——”
衛子奢嗷地一聲蹦起來，追着秦亥而去，“秦亥——救命，有鬼！”
不對，他怎麼能讓瘸子救自己。
衛子奢雙手一伸，在秦亥疑惑的轉頭中，推着輪椅開始狂飙。
何媽見狀頓感不妙，揮手攔道：“衛先生，快停下。”
衛子奢一回頭，看見“鬼”從身後招手追來，嘴裡還有念叨他的名字，握住輪椅的手愈發用力，腳步加速，頭也不回狂奔。
别墅裡道路複雜，衛子奢推着輪椅像隻無頭蒼蠅到處亂竄，走到走廊盡頭，隻能閃身躲進了一間不知道做什麼的房間。
他輕手輕腳停好輪椅，轉身把門關緊，上鎖。
做完這一切，衛子奢一口氣洩出，心有餘悸地後退，小腿肚不知撞到什麼東西，整條腿一軟，無力往後坐去。
跌進懷裡的人因劇烈運動發熱而散發出的氣息鑽進秦亥鼻息，本想将人推開的手擡至空中生生止住，指節微微彎曲收攏，喉結湧動。
他想起了某個夜晚，兩人親密的，交纏在一起的氣息，一如現在。
衛子奢還陷在被鬼追的恐懼中，全然沒注意自己現在的動作有多危險，他壓着嗓子湊到秦亥耳邊，呼吸紊亂，“秦……秦總，鬼不會進來吧。”
秦亥聽出他是真的在害怕，按下逗弄他的心思，沉聲道：“不會。”
平常聽起來冷漠的聲音在此時格外令人心安，衛子奢砰砰亂跳的心髒緩緩降下速度，“真的嗎？”
看在人是真的被吓到了的份上，秦亥決定不計較他的質疑。
衛子奢順勢癱軟身子靠在秦亥懷裡，略帶後怕地嘟囔：“為什麼不開燈，以後晚上把燈打開好不好，黑漆漆的房子好吓人啊。”
衛子奢說完，幾乎是習慣性地拉起大掌貼在胸口。
感受起伏不定胸腔裡有力的心跳，秦亥沉默片刻，“好。”
屋外，找不到人的何媽慌得不行，她都不敢想要是大少爺生氣會怎麼樣。
會不會把衛子奢手腳筋挑斷扔出去。
她還挺喜歡衛先生，不希望他有個好歹。
就在她掏出對講機準備搖人的時候，輪椅滾動的聲音從夜色中傳了出來。
秦亥停在走廊中央，懷裡的人雙手捂住耳朵把頭埋在他胸口，看起來恨不得鑽到他衣服裡面去。
衛子奢從前不信這些，不然他怎麼敢一個人開心的熬夜，隻是現在他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這裡，再讓他相信這個世界有鬼什麼的也不稀奇。
主要還是别墅太大，黑燈瞎火的環境裡，仿佛每個空洞洞的拐角後面都有恐怖的東西在等着他。
秦亥低頭看着懷裡咬着牙關顫抖的人，吩咐道：“去把燈打開。”
何媽看着如膠似漆黏在一起的兩人，試探道：“是大廳的燈，還是全部。”
秦亥皺着眉，想到喜歡到處亂跑的某人，冷聲開口：“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