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明鑒!這瘋婦數月前就開始屢次故意接近我,我一開始還當是誤會了,以前聽說她也不是這等樣子?”這聽說,自然是聽已故的吳二小姐說的。
“可誰知我婉言暗示,她卻仍不死心。莫說本公子不喜歡她這樣的,她這寡淡眉眼,連醉仙樓彈琵琶的莺兒都比她強三分!便是因着我兩家的關系,我也不能和她如何。”
“數日前她又找人傳話,約我今日在滿月樓一見,我想着這回幹脆說清楚,這才來赴約。誰知我苦口婆心還沒說幾句,她卻突然從袖中掏了匕首,對着我就刺。”
朱文謙說道此處又瞥了跪在一旁不吭聲的吳玥瑩一眼,仿佛心有餘悸,又頗有些得意道:“還好我祖父非逼着家裡小輩兒學幾招防身之術,今日回去可得再去給祖父好好請個安。”
坐在堂側的書吏将口供一一記下。
“吳玥瑩,你今日為何對朱文謙行兇,從實招來。”傅安歌沉聲道。
吳玥瑩卻仍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并不答話,也不關心周圍發生了什麼。
忽地擡頭看了看天光。
傅安歌擰眉,看到她的右手指尖輕輕點在膝蓋處堆疊的衣裙上,一下,一下,又一下……就仿佛,仿佛在等待着什麼。
她在等什麼?傅安歌直覺有些不安。公堂一時間之間有些沉默。
“咚,咚,咚。”
“咚。咚,咚!”
堂外擊鼓的聲音打破了這滿堂寂靜,衙役将擊鼓的人帶上公堂。有小吏先出去問了話,又趕忙走到傅安歌身邊低聲道是命案,傅安歌便讓人上堂來。
來人面色蒼白,滿頭虛汗,應當是急忙奔來的,氣還未喘勻,說話還帶着顫聲:“大人!小人,小人是松濤巷吳家的下人。”
京城姓吳的不知凡幾,但說道松濤巷吳家,卻是特指一家——卻正是如今已經大不如前,卻仍是勉強待在世家之列的吳家,也正是吳玥瑩家。
傅安歌目光落在吳玥瑩身上,她仍然低着頭,看不清表情,但她的手停了……
隻聽見那小厮接着顫聲道:“今早家裡老太太突發惡疾,大夫沒到老太太就吐血沒了氣。誰知接着幾位主子也不好了,管家讓小的趕緊來報官。”
這話說的含糊,傅安歌面上不顯,心中已知道這樁案子絕不是什麼疾病或者小事。怕是吳家老太太倒下的時候,吳家便猜到怕是有人動手,卻隻想按在府内自己解決——這些所謂高門大戶一向如此。誰想到這黑手卻不僅僅是針對吳家老太太一人,這才不得不捅到官府來。
這已經不是京兆府能獨自審理的事情了,涉及一大世家,怕是還有多條人命,傅安歌心中歎了口氣,派人去将此事報給大理寺,然後命人将旁邊聽聞此事毫無反應的吳玥瑩先收監,便帶着人立刻往吳家去勘察。
朱文謙卻悄悄湊了上來,欲言又止。
“朱公子還有何事?”傅安歌雖然對這個浪蕩子不喜,職責在身卻也不好說什麼。
朱文謙以前就聽過這位傅相家小姐的名字,在一些宴會上也見過,一向是對傅安歌敬而遠之,畢竟自己一個纨绔子弟,跟人家搭不上。此刻看着穿官府冷臉的傅安歌,又添了兩分畏懼。
猶豫片刻還是強撐着不在意的樣子道:“傅大人,我這個案子……”
傅安歌着急去吳家,但還是耐着性子道:“吳玥瑩已經收押,待審訊後會按照大晟律例給朱公子一個交代,朱公子也當在家裡好好養傷。”
“我是說,我這手臂的傷養兩日就好了,一個小丫頭也沒多少力氣,要不就這麼算了吧。”朱文謙一句話說的鋪鋪墊墊、吞吞吐吐。
傅安歌聞言一怔,她本以為朱文謙是想要鼓動她重判吳玥瑩,沒想到卻是來求情的,有些詫異地看了朱文謙一眼。
朱文謙卻立刻跳腳:“傅大人你這眼神什麼意思,難道我朱文謙就是這麼小氣的人嗎?!”随後又有些喪氣,“我是個不中用的纨绔,但看在她姐姐的份上,我就不跟這個瘋婆子計較了,隻要她以後别再來煩我就行。”
說罷轉頭帶着小厮就晃悠着走了。
傅安歌提步帶人繼續往吳家方向過去,中午大好的日頭被飄來的雲彩擋住,給京兆府門前的寬闊街道都蒙了一層陰影。
但願不要像她想的那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