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内寂靜無聲,都在等着最後的審判。
然而随着時間越來越近,晟帝還是沒有要醒來的意思。東方連雲再次上前檢查晟帝的腕脈。周貴妃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晟帝身旁,手中緊緊地攥着帕子。
總管太監馮吉侍立在一旁,臉上隻有對天子的擔心,好像其他任何外界的争執都幹擾不了他。
無人言語。
半個時辰一到,衆人的目光都落在東方連雲身上,一滴汗從他額角落下,再也維持不住那副世外高人的姿态。
“哦?看來這是景王的‘孝心’也不成了?”許賢妃語似關切,實為譏諷。
周貴妃面色不虞,聲音更是冷漠:“東方連雲,陛下為何還不醒?”
東方連雲面色惶惶卻又盡力冷靜道:“貴妃娘娘,景王殿下,這,不過才剛剛半個時辰,陛下是真龍天子,凡人的藥對天子龍體而言自然起效慢些。對,對,陛下是真龍天子,所以藥效不足也是有的,再喂陛下一些,自然就醒了。”
他越說眼睛越亮,仿佛真找到了晟帝還不醒的原因。
傅安歌語帶輕笑:“方才東方先生似乎可不是這麼說的?方才秦王殿下用藥的時候,還不到半個時辰,我看東方先生就急得不行了,如今到景王殿下又換了個說法,看來還是景王殿下和東方先生關系親近,與旁人不同啊。”
東方連雲還未開口,景王蕭明軒冷冷地看向傅安歌,傅安歌面色不變,仿佛未察覺到他的惡意一般。蕭承川則擡眼對上蕭明軒的雙眼,眸中冷意尤甚,景王被其懾住,眼神一閃,移開了視線。
然而又過了一刻鐘,陛下還是沒有動靜。這下衆位宗親再也坐不住了。
“東方連雲,已經按照你說的重新喂了藥,為何陛下還是沒醒,一點變化都沒有!”宗親中最年長的睿王質問道。
東方連雲面色蒼白,冷汗直冒,擡頭看了一眼景王,卻隻見他臉色難看,更吓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嗫喏道:“這,這,興許,興許是藥量還是太……少了些?”說到最後自己都沒有底氣。
睿王差點兒氣笑了,怒道:“你莫不是當我們都是傻子?”又看向景王問道,“明軒,人是你找來的,你怎麼說?”
蕭明軒知道宗親不喜周貴妃,但繼承大統少不了宗親們的支持,故而一向對他們頗為尊重,哪怕此時心中氣急,面對睿王的質問也未敢發作。先向睿王一揖,才語氣冰冷地對東方連雲道:“東方先生。本王也需要你給一個交代。”
交代一下你下的藥,你為何解不了?
東方連雲聽出其中的殺意,冷汗如雨下,面如金紙,一口氣沒上來竟是昏了過去。
景王和周貴妃對視一眼,周貴妃會意,命令道:“來人,先把東方連雲帶下去。”
“不必。”蕭承川忽然開口阻止。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看向蕭承川,哪怕方才幾乎被扣上“不孝”的帽子他都沒開口說話。
隻聽他吩咐道:“宋衡,将人壓下去,陛下醒之前不許任何人見。”
“是。”宋衡得令,并不多說一字,帶人将躺在地上的東方連雲擡了出去。
“秦王兄這是什麼意思。”蕭明軒不滿道。
“既然人是景王請來的,還是交給我的人比較好。”蕭承川波瀾不驚。
“我看秦王殿下說的不錯,不然萬一出了什麼事兒,讓人以為是貴妃姐姐母子有意為之,那可就說不清了。”許賢妃接道。
周貴妃和景王面色難看,正想再開口,卻被睿王打斷。
“好了,就這麼辦。現在還是先想想陛下的身體怎麼辦?我看還是先回京,再遍請名醫為陛下醫治。”
傅安歌和蕭承川對視一眼,動作幾不可見地點點頭,然後上前向睿王行了一禮。
“睿王殿下,這兩日長甯觀陛下的症狀,倒是忽然想起幼年時我母親曾經提到的一種情況,左右如今沒有法子,回京也需要時間,不如讓我一試。”
睿王審視地看着傅安歌,似乎在考慮。
無人在意的地方,景王對不遠處的小太監打了個手勢,得趕緊把剩下的藥銷毀掉。
蕭承川眼神一暗,隻當沒注意。
“我記得長甯郡主的母妃是出身南洲雲家,雲家以醫藥立世,說不定真有解決尋常大夫不曾見過的疑難雜症的法子。”又是許賢妃開口。
睿王也恍然想起了當年一身好醫術,為人又極為大方和善的傅家夫人,看向傅安歌的眼神多了幾分溫和道:“那長甯不妨試試,隻是切記不可損傷陛下龍體。”
傅安歌颔首應是,便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藥,向晟帝走去。
周貴妃夾槍帶棍道:“長甯郡主可不要仗着一點醫術,就給陛下吃亂七八糟的東西。”
傅安歌腳步一頓,回身微笑道:“貴妃娘娘放心,微臣自然不敢像貴妃娘娘一樣什麼都喂給陛下。”
旋即不再停留,将瓷瓶中的藥倒出些許,點在晟帝陛下人中與兩側太陽穴,便起了身。
睿王眉頭微皺:“長甯,這樣就可以了?”
傅安歌笑着點頭:“陛下如果确實是中了我母親說過的毒,那不出半盞茶的時間,陛下就會醒來。”
此言一出,在場的王公貴胄們皆面露震驚。
“什麼?長甯郡主的意思是陛下這是中了毒?”大臣中傳來一聲驚呼。
睿王沉聲道:“長甯,這話可不能亂說,你有幾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