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顧思意一聽就知道陳玦在騙他!他都沒睡着怎麼會流口水。
車子轉過最後一個彎,顧思意還靠在陳玦肩上,呼吸還算均勻。
陳玦低頭看着他,從捏耳朵到捏他臉:“到家了,别裝睡了。”
顧思意的睫毛輕顫,但沒有睜眼,希望他可以多捏一會兒。
“怕我送你回宿舍?”陳玦低聲說,“放心吧,我知道你一個人住不習慣。”
他猜是還沒開學,學校人少,顧思意一個人住着害怕。
畢竟以前就這樣,說害怕,怕鬼、怕黑、怕一個人,所以會賴在他床上不走然後抱着他。
顧思意這才睜開眼,理直氣壯:“我沒有裝睡……”一邊說一邊摸他衣服,看是不是真的流口水了。
“是嗎,”陳玦抓住他的手腕,“那怎麼眼睛都不敢睜開?還有你在摸哪?”
“我是真的困了。”顧思意小聲辯解,臉有點紅,“我把你衣服睡亂了,我整理一下……”
陳玦沒有拆穿,丢開他的手:“以後不想回宿舍就直說,别裝。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怕一個人待着。”
顧思意抿着嘴沒說話。
他想說的不是這個,可是陳玦總是把他的親近理解成依賴,把他的示好理解成撒嬌。
算了……這樣也行,不要讨厭他就好。
機會還有,恐同即深櫃,說不定陳玦是個深櫃呢!
“你住這間。”陳玦推開一樓客卧的門,開燈,“家政每隔一天都來打掃,床單和被罩都是新的。”
房間不大但很溫馨,靠窗放着一張Double床,床頭是一盞暖色的台燈。顧思意走進去,注意到床頭櫃上擺着一本多爾金的《法律的帝國》。
“你的書?”他問。
“以前看的。”陳玦端着杯子靠在門邊說,“困了就先睡吧,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
“這麼晚還要工作麼?”
“有個案子要趕。”陳玦輕描淡寫,喝了口水,“你早點休息。”
陳玦去了書房。
顧思意打開衣櫃,裡面整整齊齊挂着幾套睡衣。他拿出一件深藍色的絲質睡衣,忍不住把臉埋進去,輕輕地嗅了嗅——是陳玦的味道,成熟的,香水味很淡。
洗完澡,思意躺在床上,打開平闆戴上耳機。
屏幕上是三年前劍橋法學院的辯論賽視頻。
所有人西裝革履,隻有陳玦穿着一件黑色耐克衛衣,二十歲的輪廓比現在模樣再青春一些,站在講台前,神态從容透着懶散。
那時的陳玦已經展現出獨特的氣場,渾身都散發着一種壓迫性的鋒芒。他的眉骨深邃,劍眉下是一雙銳利的眼睛,下颌線條清晰,喉結凸出,随着每個字的吐出輕輕滾動。
當天的辯題是“程序正義是否應讓位于實體正義”。
陳玦是反方二辯。
“如果我們為了所謂的實體正義而犧牲程序正義,那就等于在摧毀法治的根基,”他的聲線清冷有力,神情在咄咄逼人時幾乎是鋒利的,“程序正義不是繁文缛節,而是保護每個人、包括被告人在内基本權利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旦突破這道防線,所謂的實體正義也将失去其正當性。”
顧思意記得自己第一次看這場辯論時,就被陳玦的論證深深吸引。
缜密的邏輯和優雅的表達,讓他在萬千天才中都如此耀眼。
他在電話問過陳玦,陳玦說:“我并不認可這個辯論方向,但比賽就是比賽。”
視頻裡,陳玦正在做最後的總結陳詞,有力的發人深省的言辭,英俊的外表,顧思意不知不覺看入了迷,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了,就看着他嘴巴一張一合,讓人很想親。
直到書房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他才驚醒過來,趕緊關掉視頻。
此時已過零點,陳玦還在工作。
顧思意翻了個身,望着牆……原來律師是這樣的生活,比他想象的還要辛苦。
書房,陳玦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被害人的證詞被他用不同顔色标注着,有些地方畫着問号。他又點開錄音,調低音量,仔細聽被害人叙述案發經過。
“那天下課後……”青年的聲音有些顫抖,說到某些細節時會突然變得模糊。陳玦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記錄下每一處反常的語氣和停頓。
當事人在描述被毆打的過程時流暢而憤怒,但提到某些時間點時,語速會突然放慢,像是在思考措辭。
陳玦停下筆,若有所思。他太熟悉這種刻意的隐瞞了。
“所以你們當時是在圖書館……”他又倒回去聽這段。被害人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說話也開始前後矛盾。陳玦在筆記上畫了個圈,箭頭指向“地點”二字。
他起身倒了杯水,西裝褲勾勒出修長筆直的腿型。站在窗前,陳玦望着花園裡黑色的灌木叢,眉頭微蹙。
明天還要和當事人見面,以及去警局調幾份筆錄,這個案子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是布朗家的律師發來的簡訊。
陳玦瞥了一眼,沒有回複。
他重新在電腦前坐下,繼續工作。
淩晨一點,書房的燈還亮着,顧思意拿着一份文件,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敲門。
“怎麼了。”陳玦說。
顧思意推開門,看見陳玦正在電腦前工作。他脫了西裝外套,穿着淺色的條紋襯衫,領帶松了些,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台燈的光映在輪廓分明的英俊臉龐,睫毛在鏡片後投下一小片陰影。
“你怎麼還不睡?夜貓子。”陳玦擡首,黑發随意地垂在額前,他看見顧思意穿着他的睡衣,衣服明顯大了一号,袖子遮住了半個手掌,下擺也長得過分。
顧思意站在門口,雙手放在身前,拿着一份文件袋。
“我在隔壁啊,”顧思意聲音很輕,“我聽見你還在工作,可是已經很晚了。”
“書房離你太近,鍵盤聲吵你了?”陳玦擡首說,“你去二樓睡?”
“沒有吵到我,”顧思意搖頭,“我就是擔心你…….”
“擔心我什麼?”
顧思意輕啟唇:“熬夜對肝不好。”
陳玦靠在座椅上:“也不是每天這樣,對肝不好你還不快去睡?”
“馬上就去。”顧思意想了想,把文件放在了他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