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筱将最後一塊姜餅人挂上樹時，木門被風雪撞開的聲音驚落了松針。她握着銀色星星的手懸在半空，看見章沅裹着雪粒跌進來，羊絨圍巾散開一角，露出凍得發紅的鼻尖。

距離露營過去三天，章沅本想等冬天跟她去看極光，常筱說不想等。

"快來烤火，"常筱走向她，接過圍巾時觸碰到章沅冰涼的臉，指尖碰到她睫毛上的冰晶。壁爐裡的松木噼啪炸開火星，在章沅琥珀色的瞳孔裡跳動。

章沅把臉埋進她掌心，呼吸在羊絨手套上凝成白霧："差點被暴雪困住。"她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撲在常筱腕間，"我想早點見到你。"

常筱觸電般縮回手，轉身往壁爐添柴。火光在她冷白的側臉投下陰影，木柴斷裂的脆響蓋過心跳。去年約會那天，那人突然用手貼近自己，說了一句小心車。

"喝點姜茶。"她将白瓷杯推過去時，注意到章沅食指上多出的銀戒。杯底沉着兩片新鮮生姜，切面還帶着她強迫症般精準的45度斜角。

章沅捧着杯子暖手，小指無意識摩挲杯沿金邊："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揭開門簾的那秒你一身青春氣息，直勾勾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我，"她突然頓住，因為常筱耳邊早已紅潤，整理她的圍巾，手指靈巧地打出完美的蝴蝶結。

木窗忽然被幽綠的光暈浸透。常筱擡頭時，極光正像綢緞般垂落天際，翡翠色光幕中浮動着淡紫的波紋。章沅的呼吸貼着她後頸："這次換我好不好？"

換，這個詞說得很巧妙。章沅拿起外套為常筱披上，她乖乖站在原地穿上，拉鍊到頂端。

常筱感覺圍巾尾端被輕輕拽住。章沅的手指順着羊絨紋路攀上來，在碰到她手腕靜脈時停住："你教我認獵戶座，說星星連成線就能抵達想去的地方。"她的聲音裹着姜茶的熱氣，"那現在我能順着星光走到你心裡嗎？"

壁爐爆出個火星。常筱望着窗外的極光，想起去年和章沅約會時，那人頸後的香水味和此刻萦繞鼻尖的柑橘香一樣。

"極光開始跳舞了。"她輕聲說，感覺章沅的額頭抵上自己肩胛骨。

綠色光帶忽然分裂成躍動的光柱，像天神揮動的熒光綢緞。常筱數到第七次脈動時，肩頭傳來溫熱的濕意。

章沅在哭。不知是在悔悟去年拒絕對方多次壓抑情感的抽泣，還是失而複得的喜極而泣，她如幼貓般細弱的嗚咽。常筱轉身時，一滴淚正落進她鎖骨凹陷處，燙得心尖發顫。

"我知道你怕這一切是我愧疚産生的感動，也怕遇到像之前那樣重蹈覆轍。"章沅用帶着橘子香氣的袖口抹眼淚，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尾浸濕，如小企鵝一樣。

在常筱記憶中，她們加上好友的那晚，章沅回應打招呼時用到一個可愛的小企鵝表情包。她那時便覺得章沅可愛極了。

"可是常筱，極光每次出現都是新的形态..."她突然握住常筱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這裡也是。"

低頭不語的常筱将目光轉向章沅心髒的位置，她清楚地感受到對方心跳因為她而加快了跳動頻率。

常筱的指尖陷入柔軟的羊絨毛衣。章沅的心跳像受驚的雀鳥，隔着衣料啄吻她掌心。窗外極光突然變成粉紅色，像打翻的草莓醬染透雲層。她想起今早整理急救箱時，發現章沅偷偷塞進來的暖寶寶，每個都貼着便簽："左邊口袋""右邊口袋""備用口袋"。

這次，她不想“逃”了，視線慢慢從嘴角，鼻尖，到泛紅且深情款款的眼睛。

“怎麼還哭了呢，我最怕女孩子流淚啦，”常筱輕輕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淚，語氣不再是冷淡，而是溫柔和心疼。

木地闆發出細微咯吱聲。常筱剛踏出一步，章沅搖搖頭，“我來。”

章沅慢慢靠近，常筱看見她發梢沾着的雪粒正在融化，像撒了一把碎鑽。極光在她們鼻尖投下變幻的光斑，常筱數到章沅第三次吞咽口水，終于閉上眼睛。

預料中的吻落在嘴角。章沅的唇比想象中更軟，帶着姜糖的甜膩："這次換我來追你。"

她退開半步，眼睛還紅着卻揚起笑，"每天說一個喜歡你的理由，直到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