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完的日子對謝望舟來說很是無聊,成日裡拉着範文康在大街上閑逛。
午後三點的護城河浮着一層金箔似的陽光,兩人沿着河岸漫無目的地走着。
“望舟,我今天隻能和你待到五點,晚上我媽給我約了一個補習班,預習高中知識。”
“知道了。”謝望舟把冰鎮鹽汽水貼在發燙的臉頰上,才勉強消下去一點酷暑。
範文康和謝望舟是初中同學,兩人又一起考進了京四中。
“你知道這次補習班裡有誰嗎?”
“誰?我認識?”
“裴淵。”
“裴淵?”謝望舟擰開汽水,灌了一大口,才繼續問道,“我認識嗎?”
“就是這次中考第一,你不是第二嗎,聽我媽說,總成績高你十五分。”範文康媽媽是老師,因此他對這次中考排名記得比較清楚,“第三好像是叫陸聞笙,不過他好像不去京四中,到是裴淵選擇了京四中,以後你和人家就是同學了。”
“這麼厲害?”謝望舟來了興趣:“有點意思,我能和你一起去那個補習班嗎,讓我看看他長什麼樣子。”
“一個書呆子而已,肯定比不上你。”範文康向來是謝望舟的鐵粉,“不過你要是想去當然可以,反正今天也是試聽,一起去聽聽呗,我也正愁沒伴呢。”
“行,不過我要先去趟琴行。”
“怎麼要去琴行,又不打架子鼓了?”
謝望舟興趣愛好多變,想起學什麼就去學。
可氣的是,他學東西還快,初中每年元旦晚會上表演的樂器都不一樣,最近的一次晚會表演是和同學組了一個樂隊,謝望舟打架子鼓,收獲了一堆迷妹,至今他打架子鼓的照片還挂在學校官網上。
“想學一下鋼琴,等開學典禮的時候,我将技驚四座,你就等着給我拍照片吧。”謝望舟喝下去最後一口汽水,輕輕一跳,将瓶子扔進了一米之外的垃圾桶,自己贊歎自己,“完美的三分。”
範文康也學着謝望舟的樣子,但瓶子卻越過垃圾桶,掉到了地上,他隻能去灰溜溜地去撿瓶子,一邊跑一邊忿忿道:“切,您就裝吧。”
謝望舟大笑,三步并兩步跑到範文康身邊,跳起來一把攬住範文康,拉長語調:“好文康,走了,陪我去琴行。”
兩人到琴行的時候,已經是四點,範文康接到了一個電話。
“媽,我在這邊,好,我過去。”
挂斷電話後,範文康雙手合十,一臉歉意地看向謝望舟:“不好意思啊,謝哥,我媽讓我先過去補習班一趟,提前和老師溝通一下,不能陪你去琴行了,一會我把地址發給你。”
“沒事,你快去吧。”
謝望舟和範文康告别後,走進了琴行。
謝望舟随着陽光從琴行的大門走進來,他依稀能看見空氣中的細小灰塵。
他順着光線望去,一個少年正坐在一架黑色的鋼琴前,少年的身影被陽光勾勒出柔和的金邊,白襯衫袖子被微微卷起,手臂随着音樂的節奏輕輕起伏,指尖跳躍,莫紮特的《土耳其進行曲》輕快而明亮的旋律在琴行中回蕩。
謝望舟停住腳步欣賞起來,夏日的微風拂過樹梢,穿過琴行的玻璃窗,最終吹到了他的身邊。
一曲彈畢。
謝望舟鼓起了掌,少年聞聲偏過頭來,額前的碎發随着動作輕輕晃動,在陽光下閃着金色的光。
那是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眉骨分明近乎淩厲,眼尾微微上挑 ,帶着天然的傲氣,可偏偏他嘴唇極為漂亮,此刻因笑意而微微揚起,沖淡了幾分冷峻。
謝望舟的喉結不自覺地滑動了一下,原本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裡,隻能聽見胸腔裡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
“你也是來買鋼琴的嗎?”少年出聲提醒。
“對,老闆呢?”謝望舟這才回過神來。
“老闆是我舅舅,他出門了。”少年笑笑,“我可以幫你挑,你想要什麼樣的,有要求嗎?”
“我要……”話到嘴邊,謝望舟這才想起,對于要買什麼樣的鋼琴,自己并沒有做功課。
如果不是少年在這裡,他大概率會把卡扔到桌子上,十分豪橫地大手一揮:“我要這裡最好的。”
父母不管的唯一一個好處就是不缺錢花。
但此刻,不缺錢花的謝望舟突然有些窘迫。
他的心情在此刻有些微妙。
或許是對面少年鋼琴彈得不錯,又或許是少年的臉生的格外好看,在對方的注視下,一絲紅暈悄然爬上謝望舟的臉頰,這成功讓他生出幾分不好意思。
謝望舟撓撓臉頰,吞吐道:“那個…,你鋼琴彈的真好。”
“是嗎,謝謝誇獎。”或許是看出來謝望舟分猶豫,少年主動邀請道,“我教你彈幾個怎麼樣,然後你看看音色。”
“好啊。”
少年帶他走到剛才那架鋼琴旁邊:“這是雅馬哈立式U1,如果你是初學的話,我建議你選這個。我先彈一下,你跟着我彈。”
“哦哦,好。”謝望舟忙不疊地點頭。
少年按下幾個音符,歪頭笑着看向他:“你彈這幾個。”
謝望舟一個手指接一個手指按動着黑白鍵,動作就像是剛會學會用輸入法打字的老人,緩慢而又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