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持鈞将情況與他說了,将藥方謄抄了一份給他,隻是人手和藥材實在是不夠,還需要再等些時日,等崔家的人來。
知州接了藥方,低低地歎了一口氣,露出些老态,再擡眼時竟落下兩行淚。他擡手擦了擦眼角,對蕭持鈞說:“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多虧了潮生門,救了赤霞嶺這些百姓……”
他出身寒門,一路走到今日已是不易,蜀地偏僻,向來不受朝廷重視,他人微言輕,隻能看着百姓受苦,水災以來,他人便紮在各處的安置點上,救人、挖河道搶修堤壩,四處求人,若非走投無路,他也不能求到潮生門這裡來。
潮生門接下了赤霞嶺,還研制出了治疫到方子,已是不易。
他抹了把臉,朝崔南山一拱手,轉身就要下山去,邁出議事堂的時候與一名潮生門的弟子撞了個滿懷,他錯開身讓人先進去,還沒走出議事堂的門便聽見那人高聲道:“山下來人了!說是裴家的商隊,來蜀地幫忙安置災民的——”
知州猛地回過頭。
而後便有聽見門的另一側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裴溪姐姐來了……”
祝餘被人攙扶着,自議事堂右側的小道上來。
知州還沒回過神來,蕭持鈞便匆匆掠過他,自弟子手中将祝餘接過,攬着她往裡走,扶着她在議事堂坐下。
祝餘擡眼去問來報信的弟子:“可有見到裴家家主?”
水災後她便給裴溪和澄心都去了信,算算日子,也該到了。
弟子點點頭:“是家主親自帶人來,帶來的米糧藥材等都在山下,官府的人正幫着卸貨,分往各處急需之地,裴姑娘正在上山的路上。”
他頓了頓又想起什麼,繼續道:“裴姑娘說還有好幾支商隊正在錦州城,人和貨物俱全,就等着官府安排施救。”說完他轉了個身,朝門口的知州拜了一拜。
知州此刻已是欣喜若狂,他咽了咽喉嚨,一時竟有些手忙腳亂,轉了個身朝崔南山,像是想說什麼,崔南山擡手止住他,“别整這些虛的了,現下人也有了,藥材也有了,你趕緊回錦州坐鎮,北邊就交給我們。”
蕭持鈞朝他颔首,而後将腰間的令牌解下遞給他:“這是我府上的令牌,侯府的人也正在各地施救,若是遇上,知州可憑此令牌統一調遣。”
知州将令牌接過,連聲說了幾句“好”而後便朝門外奔去,絲毫不見方才的頹靡之态,出門時還險些絆住了門檻。
報信的弟子也跟上去,順道下山去接裴溪。
崔南山面上卻依舊沉郁,蕭持鈞先去一旁的院子裡給祝餘拿了件披風,回來時崔南山正與祝餘說着方才知州所言之事。
祝餘病了一場,整個人瘦的有些脫相,端坐在座椅中,空蕩蕩的,蕭持鈞拿着披風進來,給她圍上,崔南山見怪不怪,繼續說着:“等蜀地安定下來,我回京一趟。”祝餘聞言,動作一頓,皺起眉頭,不贊成地看着他:“不可,您忘了在長濘時那些賊人了嗎?”
崔南山擺擺手,“出了這樣的事,還管什麼賊人不賊人。”說着他又有些氣喘,這些日子他跟着忙進忙出,精神也不如從前好了。
祝餘抿抿唇,說:“不如您與知州将各中始末寫下來,蓋上印,我替您走一趟。”
崔南山放下手中的茶盞,朝她一揮手:“你瞧你這副樣子,風一吹就要倒,還是留在山上好好養養。”
祝餘搖搖頭:“隻是暫時有些體弱,我是習武之人,沒那麼嬌弱。”她頓了頓,知道老頭脾氣倔,眼珠子轉了轉,看了一眼蕭持鈞,朝他使了個眼色,而後對崔南山說:“……再說了,二公子會陪我一道去的。”
崔南山哪是擔心她的身子,分明是顧慮她在京中無人,如今朝廷派系林立,沒有助力,他怕她會被人算計欺負了去。
崔南山聞言一頓,擡眼看了蕭持鈞一眼,目光在兩人之間飄忽了一下,忽然輕咳一聲,開口道:“話雖如此,但……”
“崔公。”蕭持鈞開口打斷他,笑了笑,手覆在祝餘的後背上替她順了順氣,依着祝餘的意思開口:“我與她同去,定會将她平安帶回,您盡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