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襄州天地颠倒,星河化作大地,明月觸手可及。
待到衆人睜開眼,風帶來水的濕潤氣息。
光在一瞬點亮暗夜,又于眨眼間消失,一息之間重現千裡之外,如戰時點燃烽火一樣接續燃起,又似紅燭轉瞬熄滅。
這樣浩大的聲勢,宛若太陽一樣耀眼的光芒,坐鎮襄州的朝廷命官自然不可能無所作為。
事實上,那光太明亮了,即使未至主城也已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
它于黑暗裡亮起又消失,不多時再次出現,一步一步向主城靠近,也逐步點燃她們心中的火焰激情。
現在的大周讨論度最高的是什麼?
神女,天災,帝王政令。
而神迹與神女緊緊捆綁,相輔相成,被無數黎民咀嚼吞咽、口口相傳,在周的土地上步步生花——隻是這花一直沒能在襄州生長綻放。
襄州未曾有過一個神迹,這裡的一個縣、一座城,都沒有過。
百姓們對此看得開,沒有就沒有,她們犯不着也不敢去編造假神迹,這沒意義。比起這個襄州人更想拿着官府給的良種、教的新法子好好種地。
隻是近來旱情嚴峻,人力無法扭轉局勢,心中免不了生出求神的法子。
因此,星河一出,她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神迹,除了神女,誰能另黑夜變作白晝、能使星河與土地颠倒?
眼下,神似乎真的聽見她們的祈禱、回應她們了。
心潮澎湃,所有人的目光追逐着那光移動,為首的女官更是抓緊每一分每一秒整理儀容,又令手下的人去維持好秩序,生怕冒犯了神女。
就這樣,在衆人忐忑激動的心情下,巨大的月在主城升起,浩瀚銀河如瀑布傾瀉。
“有兩個月亮!”
相似的驚呼聲在街頭巷尾響起,官與民的心思卻大不相同。
初始之時隻見銀河皓月,自朝堂來的女官有一瞬以為是恒娥并為此感到慌張,随即又想起别處傳出的傳聞,也是提到過月,便轉而平靜下來。
隻見星漢不見神女,她也按禮制做足恭敬的姿态,與民同樂之時亦不忘對神迹懷有敬畏。
百姓則覺訝異,又很快為滿地星子好奇着迷。
擡頭望,一個高懸九天之上,一個瞧着近在咫尺。
也正是因此造就了視覺誤差,那個高懸的似乎小巧如玉盤,另一個則巨大的仿佛落下來能占據整個襄州。
讓人恐懼,也讓人着迷。
當神迹在主城出現,此處已是萬人空巷。
人們懷抱着難言的渴望憧憬,注視着這生平僅見的神迹。
她們驚訝,歡喜,震撼,與身邊的人分享喜悅,得見這般情景,她們覺得此生大概再難為任何景物歡呼,可真正将氣氛推向高潮的是月下那道飄渺朦胧的身影。
那輪碩大的、仿佛架梯登上屋頂就能摘下的明月前,逐漸有雲霧彙集,仙氣缭繞。
純淨的白霧似有靈性,慢慢彙成了仙人清冷的身姿。
滿頭青絲如上好的黑綢,臂間披帛似汩汩清泉流淌,衣袂飛揚,不染纖塵。
“快看那裡!看月亮前面!”
“好像有人……”
“什麼人!那是神女!”
在百姓樸素的價值觀裡,這番情景之下,又能站在月亮之前,肯定是神女。
“神女……”
她們的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
若是平日,自然不至于如此,可如今神女似乎就在眼前,她們便不自覺有了些葉公好龍的意味。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在此之時,那朝堂命官自當為表率,理了理特意穿上的官服,在剛剛争分奪秒刻意擺出來的祭台前下拜:
“大周天子特遣往襄州赈災使臣賀熙,拜見神女”
她攜無數官兵端正下拜,聲音铿锵。
滿城歡呼裡她們的聲音如此細微,但賀熙堅持禮不可廢,無論神女是否聽到,她們都要以禮相待。
神女值得。
月輝做配,星辰鋪路,神明長身玉立,仙氣飄飄。
明明夜那樣黑,明明身後的月如此皎潔,此刻卻都淪為神的配飾。它們簇擁着神明,像她忠實的信徒。
有風來,神女随風而動。
系統:“……宿主你小心别踩空了。”
站在屋頂上努力凹姿勢的姒昭:“我知道。”
别問,問就是沒抽到新的飛天技能。
之前那個【飛天·熾】在日食那天用了,現在她們為了凹人設,隻能——踩屋頂。
反正星河部件遮腳,明月做背景吸引目光,姒昭提前踩好點找個沒人的屋頂練習好,現在天色暗,百姓們站的又遠,她再卡一下視角,誰知道表面淩空踏上星辰路的神女其實站在屋頂上呢?
如今一看,她果然儀态萬千,飄渺似仙。
神女俯瞰凡塵,眸光幽然,輕輕一揮衣袖,赤發青衣的身影浮現在衆人眼前。
于是明月前便有了兩道身影。
不等凡人看清那赤發青衣之人,但見神女擡手,一層水膜便将那人包裹在其中,猶如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