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皇帝與朝臣面色凝重地談起神女在朝會上的話。
男臣們必然不願相信神女的話是真相,隻覺得那是妖鬼假扮神明愚弄人類。
有人大喊着那是妖邪騙子,他們要戳穿騙術,要殺了那渎神的妖鬼,派人手在京中散布此類言論,要百姓厭惡恐懼,要造勢要輿論。
可是皇位上坐的是女人。
掌權的是女人。
姒昭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女人有利的。
對她掌權、對她的王朝有利的。
若她得女子支持,便是得天下一半人堅定不移地站在她這邊。
若是女子為親信,顯然比男子好得多、可信得多。因為女子在這世道活得太艱難,出路太少,若做她的親信給她辦事,則可正大光明抛頭露面,可入朝為官,可終生不嫁,這就是許多女人曾渴望而無望的未來。
她們幾乎不會背叛。
姬榮是弑父弑兄登上皇位,她的刀上帶着血,皇室的,反對她的大臣的。
這刀很久未出鞘了,但它依舊鋒利。
于是在那些人還沒能發出聲音前,刀就落到了她們脖子上。
與此同時皇帝的喉舌開始在各處說話,說神女說過的話,上古之時神女與姬氏的緣分,救世的神仙與凡女姬氏組長,講若非這段緣分、若非王座上的是姬氏女,周早就滅亡了。
她們把這些和女娲的饋贈、男人的無恥、還有不得天眷後會到來的災難聯系在一起,把神女的話語和她很久以前就修改頒行的法律一起推廣。
皇帝和她的女官天團們都意識到這是一陣風,能摧毀很多東西,同時讓站在風口的那隻豬起飛。
做這些的同時她們也在處理神女關于災難的預言。
她們不知道災難什麼時候會來,隻能抓緊時間。
減免賦稅,加固河堤,興修水利……
事情一樁一件的安排下去,女官為首,男官作輔。
開玩笑,神女都說了娲皇不喜天殘、天災因天殘而降世,那怎麼可以讓男官坐主位呢?焉知不會讓天災愈演愈烈?
若非朝中沒有足夠的女人,她早把這群天殘刷下去了。
至于祭祀,她在辦,但不催,且所有人默契的不去提。
神女曾說留下是為了一場祭祀,那麼不說目前的情況不适合有一場盛典,即使是出于留下神女的想法,她們也不可能主動的提起。
她們心裡都有一個共識:神女絕不能離開大周。
她是周的王牌。
同時姬榮寫了罪己诏。
她寫是自己無能,當了那麼久的皇帝頒行了那麼多新法律,可女人們過的還是如此凄慘,她們還是不得不成為某個男人那可以随便買賣的妾室,不得不忍受着丈夫的拳腳;
她寫明明女子學堂興建了那麼久,能招收到的女學生還是那麼少,參加考試走到朝堂的還是隻有那麼幾個;
她寫明明法律早已明确女子可立女戶,可戶籍登記裡女戶的數量還是隻有那麼幾個,甚至她們必須忍受旁人異樣的目光,法律明明規定了女子可以和離,丈夫有錯則可休棄,可到頭來被休棄的還是女子……
這一系列事情的影響下,從高門大戶到茅檐草舍,家家都在談論天災、女娲、女男、神明、帝王一類的話題。
有男人在酒樓茶館、大街小巷高聲談論着:
“這必是假話!那神女必然是假的!”
“那可不!這麼多年不都是我們男人賺錢養家、做家裡的頂梁柱?這麼多年不也沒出什麼禍事、照樣過日子?”
“要我說,這必是那位編造出來的假話,所謂的神女也是個托兒。”說着,他壓低聲音湊近對面談話的人:“上面那位,她自己可不就是女人?”
“焉知那些混話不是她編來哄人的?”
旁邊的人一拍桌子,贊同道:“這位老哥說的極是!”
他攤開手:
“若非如此,咱們都這樣過了那麼多年了,哪裡來的什麼懲罰、天災?哪裡來的什麼妖魔作亂?”
同行的男人也跟着附和,很是高談闊論了一番。
直到大家“英雄所見略同”,觀點達成了一緻,便放下酒碗,喝的醉醺醺地回去了。
隻是不少人心裡依舊有着揮之不去的不安感:
那要是,那要是那什勞子神女說得是真的呢?那不就真的會有天災?
天災要是來了,他們該怎麼活呢?
怕什麼來什麼。
不久之後,大周的一些地方,真的開始出現降水量減少的情況,而另一些地方開始發大水。
雖說朝廷得到了預言,做了許多準備。
可這點時間、這點準備并沒有辦法真正改變什麼,依舊會有人死去,而且是很多人。
帝王朝臣忙的焦頭爛額,民間的風向也開始悄悄變化。
姬榮的喉舌一直隐藏在各個地方,她此前用這些喉舌來傳播擴散神女的話,如今為了達到目的,讓神女的話更有可信度,喉舌自然也将受災地的情況散播了出去。
前腳有神女預言,後腳真就有地區受災了,這在百姓的心裡重重敲了一棒。
莫不是那神女真是神仙?難道他們之前真的錯了,且一直錯上加錯?
受災且聽聞過這則消息的地方許多人開始反思,為了活着,為了不再受災,他們可以改變,即使那轉變在姒昭看來并不算大。
暫時無災的地方對神女不敬的言論也減少了不少,縱使還有人高聲喊叫,喊的内容也隻敢是他們已經對女人足夠好了,天災可千萬不要降臨到他們這裡。
較之惴惴不安的男人,女人在憂心天災之餘則多了一種難言的情緒。
她們有時候擡頭望着天,望着自腿間流下的血迹,心情複雜。
所以……這并不污穢,她們也不低賤,是這樣嗎?
那位宮裡的神女娘娘說要有天災,于是天災真的來了,可見她是位真神。
那麼真神說她們是女娲按着自己的樣子造的,是被娲皇眷顧、恩賜的,也必然是真的。而當今聖上又對女子多有寬宥,她們自當去按照神與皇帝所準許的、自己期望的那樣生長。
困于後宅的女人擡起頭,望着高高升起的太陽,終于下定決心回房寫下和離書。
她要和離,要進女學,這女學聖上早就開辦了,她亦向往久矣,隻是身邊所有人都在說嫁個好人家才是她的歸宿,如今已有夫君孩子,生活幸福美滿,何必去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可是怎麼沒人問過她是否覺得幸福?沒人問過她想做什麼?
歲月在臉上留下抹不去的痕迹,她的年紀大了,外貌已經不年輕了,但她覺得自己的心從未如此年輕有活力過。
坊間醫館裡,一女醫為病人抓藥,有潑皮無賴大聲道:“甯治十夫郎,不醫一婦人。”
“你們這些女醫何曾懂得望聞問切、診脈抓藥?不過仗着婦人無知,哄騙銀兩罷了!”
女醫不語,隻是專心寫方子。
這樣的話她聽多了。但不就是因為這樣的話多,她才跟着娘學醫、給婦人治病的嗎?
若無女醫,世間女子生病——尤其婦人之症,又該怎麼辦?
倒是醫館内的一殺豬賣肉的屠婦性子潑辣,端起一旁盆裡的髒水就往那無賴身上倒,雙手叉腰罵道:
“那無賴!這話你合該去說與皇帝神女聽!大周哪一條律法規定女子不可從醫?說女子醫術就必定差男人一等?”
“反倒是你們這些□□生了二兩肉的家夥,那可是神女娘娘認定的天殘!不得天眷!你與其關心女子的醫術,不如去瞧瞧天災是否降臨到你家門口了!”
她生的膀大腰圓,力氣又大,扛起半扇豬不在話下,反觀那潑皮尖嘴猴腮,身材矮小,又聽她提起“天殘”,更是不敢與其争辯。
若是從前他還可說那神女必是假的,可如今真有天災,他哪裡敢多嘴,隻得夾着尾巴跑了。
......
宮内宮外俱是風起雲湧,神女之所在處卻一直平靜無波。
姒昭對任何事情都不發表意見,隻是會在宮裡招貓逗狗刷任務,找姬榮侍寝刷任務和成就,比如【椒房之寵】【盛寵不衰】之類的,或者讓姬榮把她的後宮全部閹掉——她已經有女兒了。
且毫無疑問,她的女兒就是周的太子。
至于快樂什麼的,又不依靠男人那玩意兒獲得。
系統對此表示腦子嗡嗡響,當初覺得棘手要放棄的“打臉男寵”的任務居然就這麼完成了,而且宿主她不打臉則已,一打臉就是啪啪連環打,一次性打姬榮後宮的所有男人。
成功收獲大批獎勵。
嗯,她這一舉動成功讓前朝男臣開始害怕她也要把他們閹掉,意外達成了新成就【聞風喪膽】【風聲鶴唳】,新任務【讓皇帝對你的底線一降再降】【踩着底線跳芭蕾】之類的。
對此,姒昭挑眉對系統表示:哼,早晚有天我要拿到“大骟人”之類的稱呼,同時讓你看看我是怎麼讓姬榮對我死心塌地毫無底線。
她不僅要踩着姬榮的底線跳芭蕾,還要把底線踩消失。
于是某天清晨,一宮人踏入了帝王的殿宇。
“陛下,神女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