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皎忽然停下動作。
他擡眼看向裴子骞,先看了一眼對方碗中隻受了一層皮外傷的米飯,然後才看向對方的眼睛。
對方的解釋比他的話先出口:“下午在飛機上吃過,還沒有餓。”
卞皎點了下頭,幾秒之後,卻也放下筷子。
裴子骞見狀說:“你繼續就好。”他算不上一個合格的飯友,卻不想對方因為自己掃興,于是重新執起筷子。
剛剛拿穩,卻聽卞皎開口。
“你是從外地回來的?”
他顯然提取了上句話中的關鍵詞,飛機。
裴子骞嗯了一聲。沒待對方繼續提問,他說:“從海市。”
其實他理應如實回答從陽市飛回,即使卞皎真的要追問,他也有一萬種方案講自己在陽市做了什麼,但他還是下意識說了海市。更何況卞皎其實根本不想追問,甚至,就連想不想知道他從哪裡起飛都不一定。
裴子骞想這個謊真是撒得毫無意義。
“海市在辦大秀。”卞皎說。
“嗯。”
“你知道嗎?”
“我知道。”
裴子骞不止知道,還收到過邀請。
宋清對此頗有興緻,但裴子骞沒有答應,雖說Oneiro近半年來的發展走互聯網思維戰略,營銷先行,但身為科技公司的負責人去秀場看秀,這樣的行事還是過于嘩衆取寵,此前那一次已是極緻,再有他做不慣。
“今年的開場很有讨論度。”卞皎忽然講:“我剛剛有看到現場直播上熱搜。”
裴子骞的表情沒有變化。
“……是嗎?”他說:“沒有留意。”
“開場隻有一位嘉賓。”卞皎卻還在繼續這個話題。
裴子骞便問:“是誰?”
卞皎盯着他看了兩秒,忽然垂了下眸,笑了。
這算什麼行為?
費勁話題,幼稚到極緻,不就是想從對方嘴裡聽到那個名字。其實就算聽到也不能證明什麼,況且,剛剛不就已經聽到過一次麼。
“我也不清楚。”他講,直接調轉話題:“你還吃麼?”
裴子骞微微搖頭,與他一起站起來收拾碗筷。
吃完飯就沒有再留下來的借口。
卞皎将裴子骞送到樓下,臨别時再次道了一次謝,裴子骞點頭講再聯絡,很尋常的道别,不過對方又添了一句:“按時吃飯……随時可以給我電話。”
卞皎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站在樓道偏陰影的一側,可以看見裴子骞朝路燈下的黑色轎車走去。
對方的身形闊挺,留下一道長長綿綿的灰色影子,落在地上很像水中藍色的倒映,夜風搖晃,總感覺讓人捉摸不住。
你會去水中撈一枚月亮麼?
卞皎從來隻有一個回答。
“裴子骞。”他忽然開口叫住他。
“抱歉不該偷聽你的電話,但我聽到了,就沒辦法不問。”
他朝前走出一步,也步入那片燈影搖曳的海底,看着對方錯愕的雙眸。他感到自己左手掌心在顫抖,但還是很認真地發問——
“你今天為什麼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