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指在号碼上懸空許久,忽地,又失力移開。
裴子骞最終選擇按下鎖屏,就像過去千萬次一樣。
起身關掉全屋的燈光,他靠在牆邊抽完煙盒中的最後一根煙,接着開門,走出别墅。
房門落鎖,金湖回歸一片漆黑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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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裴子骞隻睡了三個小時,處理工作處理到深宵。
期間宋清打來電話,講如果你此行回去是處理工作的,那不如現在就打飛的回到海市來。
裴子骞說沒有問題,明天下午就回。
宋清聽他這回答沉默幾秒,罵了句神經就挂斷電話。
翌日早九點,裴子骞乘車去郊區,進到一家馬場。
這家馬場便是五年前他與藍調初見的那一家,也是三年前他為藍調醫治的那一家。
此行開始前,他原本想的是在海市散心,可散着散着,最終還是回到這片地方。
其實直到天亮前,裴子骞都沒有想過要來騎馬,來時也沒有帶設備和服裝,不過他對此沒什麼要求,在馬場裡随意買一套就足夠。
從登記處往裡走,領他的兩位工作人員其中一位盯着他看了許久,忽然說:“先生,您以前是不是來過我們家馬場?”
裴子骞就說是,我買過一匹馬。
那位工作人員立即說:“哦,我想起來,您是藍調的主人!”
旁邊一位也轉過頭,驚訝說:“藍調就是您買下的麼?”
裴子骞便禮貌淺笑道:“是我,你們都認識它?”
“認識,因為它的經曆太曲折了。”驚訝的那位工作人員說:“當時是我負責照顧他,差一點就要見證他被……”
裴子骞說:“并不是什麼大病,好在他很堅強。”
“但說起來還得是您救了它,否則它連堅強的機會都沒有。”對方說。
提及藍調,裴子骞心情好了稍許,想到當初馬場辦事效率很快,便閑問一句:“當時是你與我對接的麼?”
對方搖頭:“那時候和您對接的是另一個人,現在已經離職了。我當時負責的是與它前主人聯系。”
裴子骞的眼底動了瞬,沒有說話。
隻聽對方繼續說:“我記得您是藍調的緊急聯系人,我們馬場一貫會在購馬之初就會登記兩個号碼,一開始我給原馬主打了三天的電話都沒能打通,同事才聯系的您。”
裴子骞垂眸拽動着皮質手套,不知道在想什麼,隻說:“好在你聯系了我。”
另一個工作人員這時笑道:“也是您出手大方。其實當初原馬主還不同意交易呢!”
這句一出,裴子骞的腳步卻忽地停下。
“不同意?”
那位工作人員也就停下腳步,有點奇怪地說:“對。”
裴子骞的眉緊緊皺起。
“怎麼會?他想将藍調人道處理不就是因為缺錢麼?”
工作人員見狀看了看另一位同事。
幾秒後,那位工作人員說:“這事是我們的錯。這種不接電話的情況我們見得多,一般來講就默認主人不想再負責了,一開始我們沒有對接到位,那位前同事就直接默認原馬主選擇人道處理,直到後來勸說交易時聯系上對方,才知道對方并沒有這種想法。”
“後面我們才知道,原來他是家裡人生了重病,我一開始嘗試聯系那幾天他正好在等ICU,所以無暇接聽電話。說起來他也是一個愛馬的人,即使您出那麼高的價格,他也很長時間都沒有松口。”
走廊燈光幽暗,唯有前方通往的草場盡頭有一片白光。
工作人員講完這段話,走廊中空寂幾秒。
裴子骞的表情沒法看清,半晌後,才隻能聽到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
“那後來,怎麼松口了?”
“當然是因為您的價高。”對方觀察着他的态度答:“誰能跟錢過不去?其實養馬的也并不都是頂有錢的人,我聽說那時他還考慮過貸款給藍調做手術,可惜後來一場病拖垮一個家庭,不過傷馬還能賣出好價,已經算是幸運了……诶,先生——”
他的話還未說完,裴子骞就将頭盔塞到他手中轉身就走,高挑颀長的背影邊走邊可見到在從兜中取出手機。
黑色馬術長靴在木地闆上橐橐作響,備忘錄裡的那個号碼被毫不猶豫地複制到号碼盤,他一刻未加猶豫地按下撥号。
電話嘟音響了三下,很快接通。
但卻不是熟悉的那個聲音。
“喂,找誰?”一個陌生的年輕男音,态度很不好。
裴子骞腳步登時停下。
“你是誰?”
對方沉默幾秒,忽然說:“你不會是裴子骞吧?”
裴子骞确信自己不會打錯電話,面色冰冷再次發問:“你是誰?”
對方笑了下,聲音帶着蔑意:“我是方岑——”
“小皎還在睡覺,你有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