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我到倫敦,好像都是這樣的天氣。”站起身,他問:“方才下飛機後我買了一包煙,但是空氣質量已經很差,再吸煙反而難受。你們這裡有沒有吸煙室?”
咨詢師點頭說有,并開門為他指路。
“多謝。”他走出門,朝吸煙室走去。
大概十分鐘後,他推門回來,帶着很淺的一絲煙草味。
重新坐回旋轉座椅上,他的思緒好像被打斷。
“抱歉,剛剛我講到哪裡?”
咨詢師開口要提示,他卻輕輕擡手示意不必。
“不管講到哪裡,我想應該回歸重點。這次我來是想終結咨詢,坦白來講你并沒有幫到我什麼,但能有一個場合無所顧忌地重提舊事,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不論是頭疼還是白貓,都已離我遠去,也就是說,我已經放下。”
他說這話時重新交錯雙手,視線平靜地與咨詢師對視,在對方起身到桌前時,他也随之伸手從内兜取出鋼筆,預備簽訂結束的相關合約。
然而咨詢師卻隻是在他的對面坐下,與他相隔一張書桌的距離。
“裴先生,我更願意先與您讨論先前沒有講完的話題,又或者是在您回到中國的這幾個月中的經曆。”咨詢師說:“不如我們繼續,就先從您上一次終止的那副畫開始?”
裴子骞的表情沒有分毫變化:“沒有必要。”
得到否定回答,咨詢師沒有強求。輕輕一笑,他拉開左手的抽屜取出一份文件。
“我完全支持您結束咨詢的決定,但在簽署終止協議前,您能否幫我确認這份檔案中的回憶是否有遺漏?”遞給裴子骞,他說:“就像您所說的,我也希望我們的咨詢能夠有始有終。”
收起筆,裴子骞接過他手中的檔案夾,垂眸翻閱。
檔案中記載的是他從第一次咨詢到上一次的全部内容,曆時一年,回憶以文字的形式镌刻實體,每一個字眼都變得無從回避。
伴随着他翻閱的聲音,咨詢師的聲音輕緩:
“我想每一個故事都有開端和結局,即使中途按下暫停鍵,又或者随時切換叙事軌道,目的地都不會更改——
“當然,選擇權還是在您。”
…
曆時一年的咨詢内容,裴子骞用了五分鐘翻閱結束。
合上檔案夾後,他将其放在桌上,棕色外殼剛好壓住咨詢師拿出的那份咨詢終止協議。
“有始有終,我的确很追求這個詞,”他笑了一聲,很是灑脫。看了眼時間後他道:“我以為過去了很久,沒想到不過半小時。那麼,再講一講也無妨。”
說着,他取出手機,在相冊裡找出一張圖片,遞給對方。
“來英國的前一天,我與他有過一場談話,結束後我托助理賣出那副畫。如若這副畫能夠順利脫手,姑且能夠當做我與他的終點。”
咨詢師接過。
垂眸端詳兩秒,咨詢師忽然講:“我見過這副畫,哦,原來是這部電影。”
“你見過?”裴子骞些微出乎意表,但很快恢複:“的确,這部作品應該很有名。”
咨詢師颔首說:“電影的内容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但記得這副畫,因為它使用漸變的深藍色,湖天一片,中間那抹擡頭望天的人像就顯得更加孤拔了,無法不令人印象深刻。”
裴子骞也颔首,接回手機。
斂下眼睫看了幾秒屏幕中的圖畫,他說:“這片湖,我曾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