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她生個兒子竟然又挖祖墳、又拆院子……有這錢幹嘛非得浪費在封建迷信上,花在她兒子身上,好好給他調一調不比什麼都強?
聽她絮叨了好久,沈萬山也聽不下去了,杯子裡的菊花茶都壓不住他心口的那股怒氣。
雖說這是别人家的家事,婆婆媳婦怎麼吵都跟他無關,可這是在他的醫館,他的地盤,他總得照顧好自己的病人才是。
“别說憋一天,就算你再讓她憋個三年六月,她生下來的也不會是個哪吒。”
放下手裡的茶杯,沈萬山斜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以為小mer是一天就能長出來的?還馬大夫說的,這馬大夫是誰你給他叫來,就說是女娲要找他學手藝,看看咋能掐日子保證生出來的是個小。”
聽着沈萬山數落着那中年女人,沈妙都驚呆了。
沒想到,爺爺的嘴皮子這麼利索,嘚啵嘚啵地損起人來真是勁勁兒的!
沈妙之前還一直好奇呢,好奇自己的爹媽性子都很平和,自己這淬了毒的小嘴兒是随了誰,敢情是爺爺遺傳給自己的。
見中年女人氣得臉色青一塊紅一塊的,沈萬山也沒再繼續損她,而是話鋒一轉,重新換了個語氣說道:“既然是個妮兒,那誰都沒法兒,你要實在想抱孫兒,那就回去讓嫩小再努努力,說不定下一胎就抱上了。”
“是啊,妮兒挺好的,平常帶着也省事。”為了安撫她,王冬梅又接着說道,“好好培養,長大說不定也能有本事哩,瞧瞧俺妮兒,現在多有出息,一點都不比村裡的男孩差!”
聽她突然提起自己,沈妙不由得愣了一下。
扭頭看向王冬梅時,從她的眼神裡,沈妙隻感覺到了無比的溫暖和安全感。
是啊,她雖然從小調皮、不愛學習、上房揭瓦、追豬打狗……但她一直都是王冬梅眼裡的驕傲,即使她是沒辦法“傳宗接代”的女兒,爹媽和爺爺也是把她當心肝寶貝蛋兒似的疼。
所以啊,女孩和男孩真的是一樣的,全看家裡要怎麼養。
見中年女人不說話,沈萬山又說:“中了,讓她在屋裡好好休息會吧,你回家給她找身衣服,再弄輛三輪車,看看晚會咋給她娘兒倆帶回去。”
中年女人還是沒作聲,隻是把手裡的那包梅子條往桌子上一磕,便匆匆地轉身走了。
女人離開的背影散發着森森的怨氣,就連陽光都沒能暖化,當她消失在院門口時,沈妙不禁小聲嘀咕了一句:“爺,你說她不會不回來了吧?”
沈妙平常在村裡吃瓜吃了不少,總覺得她這背影有幾分眼熟。
堅定的步伐、失落的情緒……可不就跟姑嬸姨奶們口中,那些抛妻棄子的渣男一個樣嘛?無非是換了個性别,換了個身份而已。
沈萬山低頭給屋裡的女人開了一些溫補的藥,不以為然道:“不會,她們娘兒倆又不是個物件,哪能說扔就扔啊。”
就算她再不喜歡自己的孫女,那也是一條人命,人命是不能随意抛棄的。
可是事實證明,沈萬山還是高估了她的人品道德……
沈妙他們從下午四點一直等到晚上八點,都不見女人來接人,眼瞅着時間越來越晚,他才意識到女人可能真的像沈妙料想的那樣,是個沒人性的“渣女”。
醫館是家裡蓋了幾十年的老房子,平時用來接診還好,并沒有留可以睡人的床鋪,要是她婆婆再不來接她,她總不能在這張簡陋的木床上過夜吧。
可是家屬不在身邊,沈妙他們又不好輕易讓産婦移動,萬一傷着哪到時候可就說不清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真是叫人頭疼。
沒辦法,既然女人遲遲不來接,沈妙隻好把女人叫醒,向她詢問家裡的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她男人或者别的親屬來接。
“嫂子,你家是哪的?要不我去你家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喊個人來接你?”
女人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于是歎了一口氣,“沒用,我男人去城裡幹活了不在家,家裡又是我婆子說了算,她不松口,誰都不能來接我。”
剛剛生完孩子,女人的情緒原本就不穩定,意識到自己要被抛棄,眼淚止不住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聽到了媽媽的委屈,剛睡着沒一會的孩子也跟着張大嘴巴哭了起來。
“妹子,能讓我在這兒住幾天不?等我好點了就回去,”将孩子抱在懷裡哄着,女人的字裡行間都夾雜着苦澀的味道,“放心,這錢我肯定補上,我就算賣血也肯定不欠你們一分錢。”
“不急不急,錢的事先不急。”
沈妙看着外面黑透的天,解釋說:“主要是俺這醫館沒法住人,門窗都漏風,晚上住這兒容易着涼。你現在還在坐月子,可得小心點,不能落下啥毛病。”
“沒事,能有個住得地兒就中。”看着懷裡的孩子,女人将襁褓稍稍拉起了一些。
沈妙怎麼可能真的讓她住在這兒,既然她肯定婆婆不會來接自己,跟沈萬山請示過後,還是決定一會找人來把她擡去家裡過夜,等到明天再去她家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為了避免事後扯皮,還是要先讓她簽一份免責書才行。
正當沈妙在外堂措詞着寫免責書時,院子裡忽然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铛铛!铛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