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看出陶夭的為難,便跟着為她梳理起整件案子的思路來。
“那麼,今夜,謝雲前來謝府赴宴,為何要用假簽名呢?”
“很顯然,是因為真人不能簽了吧?”
陶夭隻覺自己的思路一下開闊了許多。
“這個時候,他說不定已經被兇手囚禁了。”
“我覺得,他很有可能在今晚之前就已經死了。”
有了陶夭發現的線索,自己就可以往屍體經過特殊處理這方面考慮。
“咦?你不是說按屍斑來看,他其實才剛死不滿一天的麼?”
陶夭發出了真誠的疑惑。
她就是莫名相信——沈卓絕不可能看走眼的。
“其實,要讓屍體看上去像是新死,有很多辦法。本案中,若是有人為屍體化妝,那痕迹不應該維持這麼久,應是早就被沖走了。”
沈卓指指霁月湖水。
“所以……”
“陸雲很可能于三天前就已經被殺了。隻不過看上去像是剛死沒多久?”
陶夭一拍小掌。
“沈卓,屍體上的屍斑要如何才能作假?”
沈卓垂眸,腦海中回溯着驗屍時的細節,片刻後,他低聲道:“如果陸雲确實死于三天前,可屍斑卻呈現出新死不到一日的狀态,那屍體上可能塗了些什麼。”
他想起那黃色的痕迹,以及淡淡的甜馨味道。
“或者……”沈卓語調沉穩,劃破濃夜:“兇手一直将屍體浸泡在冷水中,現在水溫低,又因隔絕空氣,延緩了屍斑的形成速度,看上去就有可能像是新死。”
“沒錯,這水可是真冷啊!”
陶夭輕輕吸了口氣,又緊了緊自家披風:“可惜,他低估了我們的智慧!”
她雙眼冒光。
活像是隻瞄到獵物的小狐狸。
看得王玄清忍不住一抖。
“幹嘛,怕啦?”陶夭忍不住奚落人。
“怕你?我這是警惕。”
“……”對方輕蔑的語氣惹得陶夭有些炸毛。
她忍不住伸了腿兒。
想去踩道長鞋子。
誰知被一下躲開。
隻在草坪上留下一個大大的腳印。
“小陶,行了……”沈卓開始打圓場。
一行人便蹲在湖邊,觀察着草地,開始複盤這一連串的詭計。
陶夭手撐着下巴,神情專注,時不時用手中樹枝撥弄着泥土。
沈卓看她蹲得搖搖晃晃,不由伸手虛扶了他一把。
王玄清索性坐下了,一手随意地撥弄着腳邊的野草,還銜了根在嘴邊,啧啧感歎:“看出點什麼名堂了麼?”
陶夭瞥他一眼,搖搖頭。
這道士打架還成,斷案真菜!
“你們看看,這竹竿的痕迹……同一個地方,有新的,也有舊的,是疊加的。但是痕迹卻很規整。”她順着痕迹的方向比劃了一下:“這就很明顯了——兇手不是猶豫着該往哪裡搬運屍體,而是運了兩次。”
“兩次?”王玄清疑惑。
“可我們不是就發現了一具屍體麼?你也不算是‘屍’啊……”他的語氣相當真誠。
“你才是屍!千年老屍!”陶夭氣得。
“我是說啊,既然兇手刻意僞造陸雲死于今夜的假象,那屍體在今夜北發現也肯定是在他的算計之内啊!但是你們看這裡的草!這新的被壓痕迹明顯要比那邊幾簇舊的要淺。就說明今夜兇手又用竹竿運了些什麼,但是重量相對輕!”
“你是說……”
沈卓的目光落在草地上那一排并不均勻的壓痕,又想起屍體身上的黃痕。
那像是糖膠。
“那我們就假設,是先運了真屍,後運了假屍,一共運了兩次。”
陶夭輕輕擡眸,梳理着案情。
“初七晚,陸雲被害,兇手用不管什麼材料封了屍,将他沉入湖底。初十晚上,開席前後,兇手假扮死者赴宴,申時許,又故意于霁月湖畔僞造酒醉落水的假象。用稻草人什麼的做的假人,故意讓我目擊到。”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從她失去意識,到沈卓來救她,中間相隔也不算短,可她還是沒死這個問題。
“其實,用糖膠和蜂蠟混合,制作假人,可做到貌如真人,然輕若草木。”
沈卓微微颔首:“大約酉末時分,兇手将蠟制的人像投入湖中。當時刮東風,蠟制人像緩緩飄向東側,看起來就像是真人落水。如果配上些易溶于水的材料,很快就會消失。”
“按常理,蠟屍入水,就會開始溶解。”
陶夭跳過自己出醜的部分,順便美化了一下自己:“因本姑娘我甯死不屈,拼命與兇嫌搏鬥,拖慢了他逃離現場的速度。戌時,蠟制外殼完全溶解,屍體消失。等沈卓趕來時,湖面上已經空無一物,隻剩下我。”她頓了頓:“直到亥時,他和陳彬再勘霁月湖,糖膠已然融化,真屍才從水中浮起。”
王玄清抱着胳膊,嘴角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補充道:“前半夜一直刮東風,直到戌時才停下。也因此,沈卓所見的屍體,面朝南。”
沈卓音色微冷:“兇手想制造出屍體剛落水的假象——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所有人相信,陸雲死于今日,而且是自盡。”
“既然要營造自殺現場,就必須要有目擊者來作證。”
“沒有破綻。”王玄清點點頭,認同了這一推理。
“不!還有一個問題沒解決!”陶夭急沖沖打斷他。
“什麼?”沈、王二人都朝她露出一個疑惑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