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姑娘啊……”他連眼皮都沒擡,随口回道:“你摸過多少男人?都能摸出厚薄了?”
陶夭被噎住,隻能朝人幹瞪眼。
沈卓無奈地扶了扶額角,歎口氣:“你們能不能别在驗屍的時候讨論這種問題?”
也許這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個錯誤。
“所以,為什麼要貼這個玩意兒在脖子上呢?”陶夭摸摸自家脖子,又很是自然地上手摸摸沈卓修長脖頸。
吓得他後退一步,背撞到了自家的仵作箱子。
“沈兄,沒事吧。”王玄清虛扶人一把。
“多謝,我無事。”
“我說,這不會……”陶夭剛要說什麼,隻覺手上有一道風閃過,那皮子邊輾轉到了王玄清手上。
他将手上物什往屍體脖頸上比劃了一會兒。
“這該不會是喉結吧?”
道長唇邊浮起一抹戲谑的笑容:“啧啧,這手藝不如陶姑娘妝奁裡的花黃吧?”
陶夭氣急敗壞:“你個偷窺成癖的假道士!什麼時候翻我妝奁的?!快放下!”
“假道士……呵……”
就在陶夭無能狂怒時,王玄清忽然掀開了屍體衣服下擺。
他語氣随意,行動卻異常犀利:“要不看看更明顯的特征?”
陶夭頓時尖叫一聲,捂住眼睛:“要死啊你!”
糟了,她會不會長針眼啊!
沈卓擡頭,示意陶夭趕緊背過身去:“你别看得太細。”
他沒忘記,當初在湯池處,陶夭是怎麼近距離觀察屍體的。
一會兒恐怕還有更有礙觀瞻的東西。
“誰要看啊!”陶夭憤懑跺腳。
她對這種中年屍體的下半身一點也不感興趣!
沈卓彎腰,開始檢查屍體皮膚。
看屍斑,應該是剛死沒多久。
“奇怪……屍斑呈條索狀。”
“什麼意思?”陶夭從屍格單中擡起頭。
“這屍斑的痕迹表明,死者可能被條狀物體束縛住四肢。”沈卓耐心解答。
“那會不會是水草什麼的?”陶夭覺得,這霁月湖湖水很有些渾濁。
“就是因為水草纏住了他手腳,所以你那時候才沒看到屍體,你說呢?”
“也許吧……”沈卓正觸摸屍體四肢和後背處的皮膚,測量屍溫。
可是,因為泡在春夜的湖水中,屍體已是完全冰涼。
單看屍溫,可能會有誤差。
誤差有多少?
死後一二時辰,手足拳曲。
死後一日,血脈墜積成紫赤色,身體如冰。
他推算起來。
誤差取決于屍體在湖水中浸泡的時間。
若在水中,夏月三日,皮肉盡脫,骨殖顯露。
冬月水中,旬日方得肉爛甲脫。①
按小陶所言,是在酉戌交界之時,看到湖面上有響動的,那死者就應當新死不久,不會超過兩個時辰。
沈卓檢查屍體四肢。
他照常用鑷子剪下屍體指甲,又将其捏起,拿到眼前細細端詳。
陶夭放下屍格單,将燈籠舉到人跟前。
沈卓眉梢微微一挑。
既不像尋常屍體腐敗後的味道,也不是湖水浸泡後該有的氣息。
這東西竟隐隐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香氣。
……不會是她的味道吧?
沈卓不着痕迹地離開陶夭一段距離。
無奈後者卻像個跟屁蟲似的,粘得死緊。
哎……
沈卓隻能逼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屍體上。
他用指腹輕輕碾了一下,粉末松散,卻帶着些許顆粒感,似乎由兩種不同的材料組成。
“是蠟……混石灰?”沈卓喃喃道。
一旁的王玄清又啃一口沈卓給的大餅,懶懶答道:“怎麼?這是要造河神像?”
陶夭嘴角抽了抽:“不是吧?河神像用真人造?”
沈卓沒理會他們的玩笑,繼續翻檢屍體。
他的目光落在死者的手腕、腳踝處。
皆有淡淡的黃色痕迹。
指尖輕輕按壓過去,觸感竟是黏膩。
沈卓隻以為是霁月湖中的水草過于茂盛,殘留于屍體的四肢。
但擡起死者的胳膊,細嗅一番,依舊有一股極淡的甜香。
與指甲處的極其相像。
他眉心微蹙,低聲道:“糖膠……”
“什麼?”剛想嘲笑沈卓變态的陶夭眨眨眼,茫然道:“為什麼要給屍體刷糖?”
王玄清看着她,忽然咧嘴一笑,語調随意:“就跟剛才那位姑娘說的一樣吧,烤串?”
陶夭的笑容瞬間僵住,怒瞪過去。
沈卓的目光落在屍體的頸部。
他試探着用手指輕輕撫過那片皮膚,觸感微微發硬,顯然是屍體浸泡在湖水後的結果。
但淤痕依舊清晰可見——深淺不均的指印赫然分布在屍體頸側,而左側尤為明顯。
沈卓沿着指印的方向輕輕按壓:“還是左邊……”
施力者的手掌當是更偏向于這一側。
陶夭聽到這句話,神色微變。
她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中浮現一絲驚訝:“對了!我感覺那個掐我的人,也是從左邊把我的頭往下按的!”
陶夭的聲音有些急促,帶着一絲後知後覺的驚懼。
那一瞬間的窒息感、冰冷的湖水、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
她仍然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