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王春搖了搖頭,擡眼看着陶夭,眉宇間帶着幾分憂慮:“姑娘您不知道,雖然大人嘴上沒說,可我看得出來,他心裡也懸着呢。這事鬧得這麼大,這要真是……那公子可怎麼辦呢,這孩子從小就有些倔……”
語氣仿佛一望子成龍的老母親。
聽得陶夭拉長了語調:“姐姐,你和謝公子感情可真好啊。”
王春愣了愣:“哪兒的話,公子是主子,我不過是個下人,哪裡能說什麼感情好不好的?”
陶夭挑眉:“可謝公子的衣食住行,不都是你在照料的麼?你……是謝公子的奶娘麼?”
她湊上去,繼續八卦。
王春手中切菜的動作頓了一下:“奶娘倒不是,不過啊,我是看着公子長大的。他小時候那是可愛得緊呢!見人就笑,誰不喜歡?”
陶夭托着下巴,饒有興緻:“那跟現在可不像是一個人呢!”
“陶娘子這就說錯了。公子可不是這樣的人啊!”王春搖搖頭:“這都是因為老爺逼他的緣故,才會鬧得很不愉快。你别看公子他嘴巴硬,心卻軟得很呢。還說他殺人,那怎麼可能!這次公子也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你别擔心啦,他肯定馬上就回來了。”陶夭從善如流。
王春隻是低頭擺弄着手裡的托盤,朝人笑笑:“那就承你吉言了啊。”
陶夭指節輕輕敲着桌上那紙。
門外突然傳來笃笃的敲門聲。
“陶娘子……說好的點心——這是得意樓的桂香滿月餅,香凝紫玉糕,還有新品花團錦簇,隻是現在公子他……”王春的神色有些晦暗,自己隻是一個廚娘,根本進不去大牢。
“您慢慢用吧。”
“哎呀,那不是得意樓的名點麼!我正好餓了呢!多謝多謝!”陶夭盯盯王春掌心的黑芝麻,啊不,是黑痣,接過托盤。
點心們顔色鮮豔,皆散發着誘人清香。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陶夭伸出手指捏了一塊,剛想放進嘴裡,忽然停住了。
她摸摸自家圓鼓鼓的肚子。
其實,剛才在廚房,她才吃了兩個包子。
又看看窗外。
沈卓還沒回來……
他又喜歡吃甜的。
還沒錢。
陶夭舔舔嘴唇,将托盤放于桌上。
哎呀……自己就是太貼心了呀!
想那京中的貴女麼,有哪個能比得上她這般玲珑剔透呢?
“算了,等沈卓回來一起吃吧。”陶夭又抿口茶,壓了壓嘴裡的饞蟲。
“陶娘子,這糕點還是要趁熱吃。”王春走到門邊,半隻腳跨出門檻,卻還是轉身提醒。
“知道啦!”陶夭點點頭:“謝過姐姐啦。”
一陣微風卷進屋内,撥動了燈火的影子。
沈卓輕輕開門。
他的目光落于桌邊。
陶夭正趴在那,雙臂枕着腦袋,睡得香甜。
燭光映在她的側臉上,像是為之攏上了層薄紗。
檀口微張,幾縷頰邊碎發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晃動。
如果唇角沒有那可疑水漬的話,倒也是副娴靜美人圖。
她手指還扒着碟子邊。
碟上是小巧精緻的糕點,手肘下還壓着張紙——謝令辰的大作(犯人的畫像)。
“怎麼睡在這裡了……”沈卓微微搖頭,眼中透着些許自己也未察覺的柔意。
“唔……”沈卓抱起陶夭時,她就開始蠕動。
隻是意識還沒完全清醒。
沈卓趕緊将人放于床上。
察覺到有人,陶夭直覺以為是小乙,下意識地摟緊了來人的脖子,開始撒嬌:“小乙,你别走啦,陪我一起睡……”
“咳……小陶……是我。”沈卓彎着腰,維持着一種相當别扭的姿勢。
他等了半晌,見對方還不動,隻好去抓她環在脖子後頭的手,試圖将自己解救出來。
“呃……”
陶夭清醒過來。
不過,她臉皮厚得很,發現認錯人,也不窘迫,反是惡人先告狀。
“沈卓,你抱我幹什麼!吓我一跳……”
“你趴着睡着了,我才……”沈卓的手自空中放下。
“好,是我不對,下次一定叫醒你。”
“這還差不多!”陶夭順勢下台階:“不過……幹嘛掰我手啦!讓我抱一會又能怎麼樣啦!人家明明那麼貼心的!”她開始噘嘴。
“貼心……”
“你那什麼眼神!”陶夭急于證明自己的賢惠:“我還給你留了點心!你看!”
她将人按坐在椅子上,又将那一疊點心往人面前推推。
“還沒吃飯吧,點心有點涼了……不過涼有涼的風味!”她找補着。
“……”沈卓低頭。
盤中的點心擺得整齊。最顯眼的是“花開富貴糕”。
旁邊是玉露團,圓滾滾的表面灑着一層淡綠的抹茶粉,看起來很是清新。
“快吃快吃!”陶夭去按他手。
輕咬一口晶瑩剔透的玉露團,裡面包裹着蜜豆和細膩的棗泥。
“是涼了。”因此有些苦。
卻又暖。
熨帖得很。
沈卓不由摸摸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