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要為了銀兩如此拼命?
“這麼說吧……”陶夭聳聳肩。
“你想想,若你出生于富貴之家,然後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錢财,難道你不會大受打擊,甚至一蹶不振?這可是人之常情呀!”說罷,她又重重點頭。
“你那包袱裡……究竟有些什麼寶貝?”
“怎麼了,你好奇呀?”
看來,他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無欲無求吧?
也是,對方一個平民,好奇寶貝那是人之常情麼。
陶夭将小臉湊近去,以手掩嘴,神秘兮兮。
“其實……我那包袱裡有流彩霓虹帔一塊、瓊枝鸾钗一根、飛霜簪一支、碧玉手镯一對……”
她對自家寶貝那是如數家珍呀。
“嗯……”沈卓眉峰微皺,開始回憶之前在棺中所見。
陶夭說的那些寶貝,他都有印象。
“還有些銀票和一張天成櫃坊的憑信。”
“天成?”沈卓有些驚訝。
這些櫃坊通常由私人經營。可天成号,是知名的連鎖櫃坊,在南北都會都有許多分号,主要服務于商人、貴族、官僚等群體。
存款後,櫃坊會開具一種憑信以便顧客們後續存取。
往來的大商賈往往鐘愛櫃坊飛錢。
“對啊!那是我最大一筆财産了!”
陶夭鼓起腮幫子。
這錢本就是這些年來,她為意外事件未雨綢缪的儲備金。
“你确定放在包袱裡了?”沈卓挑眉。
他好像根本沒看到過有像憑信的東西。
“是皮紙啦,被我卷在碧玉镯的空格中了。”
開玩笑,她怎麼可能把最重要的财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不就等于在包袱皮上寫“此地無銀三百兩,快來偷吧”?
“你呀,明明是一個姑娘家。”沈卓手上動作一滞。
“若是無事,還是不要亂跑吧?”
姑娘家的,一個人在外,還是很危險的。
“怎麼怎麼?你喜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
不過也有可能哦,他肯定是棺材裡頭的女屍看多了才有的這種怪癖!
“不都是這樣的麼?”沈卓很是疑惑。
“……也是。”陶夭的神情淡下來。
她摸摸胸口,突然覺得有些堵。
他這麼想有什麼奇怪的,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像自己這般到處亂竄的,才是所謂的離經叛道。
沈卓替人重新将襪子穿上,又坐下來寫字。
“我不要喝藥!”陶夭抗議:“不要不要!”
“不是要給你開藥方。”沈卓筆下不停。
“等你辦下戶籍來,你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娘子。”
他的語氣有些凝澀。
隻因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嘴裡還會冒出“娘子”這兩個字。
“那你這是在寫什麼?”陶夭根本坐不住,單腳跳過來扒住人肩膀。
“以後你還要嫁人,我二人瓜田李下,屆時怎麼說得清?
“還是要立張字據為證。”
“啊?”
她都沒想過這層。
今日不知明日事,總歸是過一天算一天吧。
沈卓拟好契約,簽完名,又去庫房拿了印泥。
“你要不要也摁個手印?”他将手上印泥遞出。
“用好了我還回去。”方才,吳主簿不在庫房,但他又是個挺斤斤計較的人,就是少了支毛筆,那都是要追查半天的。
“哎呀,你急什麼嘛!”陶夭拿指尖彈彈那紙,嗔怪道。
“契約什麼的,還是要好好地看清楚,這怎麼好随便簽名呢你說對吧?”
“你……”她目光繼續下移。
生辰八字都寫清楚了。
命主生來孤克,天煞入命,六親緣薄。
命帶煞氣,難得長久之依;克親傷友,終成孤寡之局。
居然連命格都寫上了。
這不是怕娶娘子的時候說不清,而是……
怕她說不清。
陶夭不由多看人兩眼。
說實話,若自己的未來夫君真的介意什麼,這一紙契約也算不得什麼。
隻是,到底也是一份心。
陶夭震震手上紙。
倒覺得這薄薄一張也有些重量了。
“不錯。”她點點頭,顯然對文書甚是滿意。
“……咦?”複用小指勾勾空白處。
“你這裡幹嘛還要寫一個見證人啊?”
這麼隐秘的事情,能找誰見證啊?
“我想……”
“?”
陶夭看看沈卓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會吧?
“幹嘛要那個臭道士當證人啦!””
陶夭噘着小嘴,很有些不太情願。
“明日我先去問問,還不知道王兄願不願意呢。”
沈卓将夫妻契約折了揣進懷裡。
氣得陶夭到頭就睡,不再理人了。
深夜,山間寂靜無聲。
沈卓放下手中燈籠,開始點香。
手中那三支細長檀香冒出縷縷青煙,袅袅上升。
沈卓雙手合十,閉目默禱過後,将香穩穩地插入墳前香爐中。
像是怕驚擾了棺中長眠之人,他的神情肅穆,動作輕柔而莊重。
夜風呼嘯,祝禱完畢的沈卓立于埋葬鄭人屠娘親的墳前,揮起鋤頭。
泥土松動,他的臉和手上沾了土漬,動作卻不停,直到開棺那一瞬。
沈卓終于松了口氣。
翌日。
陶夭才從床上起來,一眼就看見了她的首飾們。
她愣了一瞬,也不管冬日天冷,衣服都沒來得及穿,直接一個惡狗撲食,圈住桌上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