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你還跟着我做什麼?”
沈卓有些奇怪。
“這麼晚了,快回去睡吧。”
“你不也沒回去?”陶夭腳步都不帶挪的。
“我就看看你都在搞什麼鬼啦!”
“我就是驗屍而已,你不是怕麼?”
“我……适應一下!”
“反正以後都是要相處在一起的!”
某人已經為他們的關系蓋棺定論了。
“你真的對驗屍有興趣?”這倒是奇了。
不說陶夭這般妙齡女子,尋常百姓能有興趣才是有鬼了吧。
“我沒見過,想要長長見識!”
她是想要磨磨自己的腦子。
經驗告訴她,如果過得太安逸,很容易就會變笨。
“你确定要看麼?不害怕?”沈卓再三确認一番,終于打開殓房的門。
“有你在我還怕什麼?”眼前這位可是給死人開膛破肚的呀。
陶夭跟在沈卓屁股後頭,随手撈起一份屍格單:
驗屍仵作:沈卓
記錄人:沈卓
永昌二十年十二月初五日
無名女屍一具。
年十七至二十左右。
着青色麻布衣裳,衣物部分因高溫而焦化。
屍表紅腫、起泡,部分碳化。
面部及手足發黑。
開胸後發現,内髒普遍膨脹,部分破裂,食道、肺部燙傷嚴重。
死因:窒息死。
“這衣服……”陶夭一手拉住沈卓衣袖,一手摸摸火舌沒有舔舐到的衣服布料,有些感慨。
這不就是那日出賣自己的小丫鬟小梅麼?
事與願違了不是?
害人……大約是沒有好結果的。
“小陶,你放心,明日我會将勘驗好的屍體送去義莊掩埋,不會再帶骨頭回來了。”
“啊……義莊啊?”
“對……不過,很多都是沒人領的。”沈卓有些唏噓。
“那你回來的時候要記得順便去棺材鋪哦!”陶夭沒忘了這茬。
“錢你可一定不能讓他少給了知道麼!”
“知道了,你快去睡吧。”沈卓又下了一遍逐客令。
她這麼大個姑娘釣在自己袖子後頭,他拿刀的手都遲鈍了。
“不睡。”陶夭大搖其頭。
這是要耗着的意思。
最初的開罐驚喜後,現在她正新鮮呢。
套了副白手套,陶夭輕輕點住碎了一大喇的白森森們。
“你在做什麼?”沈卓眉峰微皺,“小陶,你不能這樣對待屍骨。”
“為什麼?它都爛成這樣了,還能有什麼感覺?生前對他好點才是真!”
說是這麼說,陶夭還是乖乖停手。
她沒忘記,自己的目标就是博人好感。
“正是因為她生前經曆了諸多痛苦,才應該讓她保持最後一絲體面與尊重。”沈卓将被陶夭撥亂的骨架擺回原位——他是在拼青玄觀中的屍骨碎片。
僅這一點就費了一個時辰。
“體面?”陶夭呢喃出聲。
一瞬間,她好像又看到了那抹黃色。
趕緊眨眨眼。
是了,明黃衫子什麼的,都不複存在了。
眼面前還是那些土黃骨頭。
“死都死了,還有什麼體面?”陶夭面無表情,于沈卓身後兩手一攤,語帶譏诮。
“就說那秦皇棺裡的陪葬……一灘臭鮑魚而已。”
“可見這世間最尊貴的人,不過如斯下場。”
“你……哎……”沈卓搖搖頭,顯然不認同。
别的不說,皇帝下葬時的規格就絕非一般平民可及。
“你歎什麼氣,我說錯了?”
“按你說的,至尊也不過如此……”沈卓眉間沉靜,如遠山秋水,“這就更讓人唏噓了,不是麼?”
“嗯……也是。”陶夭認同點頭。
不是可憐,可悲罷了。
此刻,二人終于達成了微妙的一緻。
“小陶……你到底還有什麼事?”
這簡直是一個甩不掉的……
沈卓看向陶夭。
她還鼓着腮,白白淨淨的一張圓臉上寫着“欲求不滿”四個大字,雖不再亂摸東西,卻仍在房中打轉。
……甩不掉的糯米團子。
沈卓忽然就有些想念起年節時常用的點心來了。
他的思緒有些漂移。
很多年了,他還從未和誰說過這麼久的話。
她說不喜歡吃雞鴨,莫不是因為……不喜同類相食?
思及此,沈卓輕輕抿唇。
陶夭不知沈卓心中已将她同小雞小鴨小團子一類的吉祥物挂上了鈎,一張小嘴一直都在那嘎嘎輸出。
“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了沒有啊!”
沈卓放下手中解剖用小刀,來到陶夭面前。
“陶姑娘,你老實與我說,你究竟是什麼人?不然,恕沈某愛莫能助。”
“為……為什麼這麼問啊?”陶夭聲音小下去。
“我……人家就是一普通民女啊!”
“民女……”沈卓盯住陶夭,眼眸深深。
“你是民女麼?”這姑娘是真的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