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青實在是個很少說好聽話的人，或者說她根本話就不多。

常月明權當劉岘青正一股腦唱給他聽，距離上一次聽到劉岘青台上唱歌已經過去七年了。劉岘青從生疏到動情沒用幾句，天賦就是刻在基因裡，刻在肌肉裡的記憶，即使長時間不用，也不妨礙随時撿起來，天賦就是本能，愛也是本能，是難以磨滅靈魂最深處的快樂。

難得的是這首歌唱到伴奏需要提高聲音的片段，音響竟也修好了，所以一切都這麼剛剛好，岘青實在太久不唱歌了，伴奏聲音大起來了，她要更用嗓子壓着一點伴奏，讓兩者合二為一。

她開始有一點吃力，她一着急就撩開了右耳邊的頭發到耳後，一隻金蝴蝶流蘇耳釘就這麼被放飛出來。

潘汀越覺得越來越有意思起來，原來這竟然真是一個妙人兒。這首歌選在婚禮現場也相得益彰，一個柔腸百轉的女人深情的唱着纏綿悱恻的情歌。男人是喜歡聽女人唱情歌的，雖然很少男人會對愛情抱有能抛卻生死的孤勇，但他們喜歡看女人在愛情裡要生要死的，這樣會覺得很安全，這大概也是神經脆弱的他們自以為是的可笑之處。

岘青終于唱到了結尾，台下喝彩聲不絕，岘青鞠躬下了台，還回了話筒。她即刻不遮掩的在裙子上擦了擦因為緊張出的手汗，把這一串動作都看全的潘汀越不禁大笑起來。

常月明看到劉岘青擦手汗的樣子，笑着想起來，她第一次帶他去吃雪媚娘時候，她就這麼不擦手要伸手去抓那團白色雪媚娘，不管不顧的當下就被常月明嫌棄了。她覺察出自己被嫌棄的當下竟是拖常月明一起下水，她竟敢抓來他的手先擦幹淨。

劉岘青這麼一個睚眦必報的女人，常月明偏偏愛得不自覺，他一早發現應對岘青不定時突然閃現的機靈勁兒，他縱使持續理智的清醒，也防不勝防。

常月明聽完《矜持》，心滿意足的上樓去了。

典禮快要結束了，大家陸續起身去宴會廳準備用餐。

岘青和陳威說：“你車還在酒館那邊嗎？還是已經開到酒店了？”

陳威回她：“在酒店了，一大早潘樂就差遣我到處幫他辦事，就開過來了。怎麼了？你要用車? ”

陳威掏了鑰匙出來，岘青接過鑰匙：“我去拿行李，一會兒去機場不用你送了。”

陳威大聲說：“什麼？我不送誰送。瞎說什麼，還我鑰匙，你回來了潘總就放我假了，我不忙。”

岘青堅持：“真的，我還有點事兒。我一會兒還你車鑰匙。”

陳威還準備追着說點什麼，潘樂喊他去幫忙。

陳威兩邊看了一下，岘青已經往停車場走了，他隻能跟着潘樂去了。

岘青提了行李箱上六樓，敲門放進去。她和常月明說：“一會兒你幫我拿到你車裡，我下午四點的飛機回吳城。”

常月明和她确認：“今天就走嗎？”

岘青點頭：“一早定好的。”

常月明小聲：“你一早也不知道我在啊。”

岘青歎了口氣，扭頭準備下樓吃飯。常月明走過去按住了門，他從後背抱住劉岘青：“岘青，今天不要走，好不好？”

岘青心裡掙紮了一下，拍拍他手臂說：“放我先去吃飯吧。你也快去吃飯啊。一會兒再看。”

岘青下樓坐在宴席上吃飯，坐旁邊的陳威還在不停的說：“我一會兒送你去機場啊。”

岘青好久沒吃禹市特色的菜了，起身給舀了一碗排骨藕湯遞給陳威：“好好吃飯先，還沒有到啰嗦的歲數。”陳威接過湯，被堵住了口。

潘樂和菲菲帶了家人一起依次過來敬酒了，潘汀越站在潘樂旁邊作為潘家長輩代表感謝了親友的大駕光臨，前來捧場，他們圍着桌子敬了一圈，潘汀越陪着走到岘青面前，菲菲起頭：“岘青，你這麼遠趕來，看到你來我真的好安心，今天還幫我救場，那會兒還好有你這個小福星，謝謝。”

岘青舉了酒杯笑着喝了一口：“潘樂，好好對菲菲，她過得不好我随時會殺回禹市找你算賬的。”

潘樂調笑陳威：“你小子就不能出息點，把我老婆的大閨蜜留在禹市嗎？有沒有這個魄力，今天表表态到底行不行撒？”

陳威被激起來舉了酒杯推到潘樂面前：“給老子滿上，看我行不行？”陳威一直喝的是飲料，他之前鬧着要開車送岘青去機場，就沒喝白酒。

潘樂哈哈哈笑着給他的飲料杯子滿上一大杯茅台：“你行你行，利索點一把幹了。”陳威二話不說，一口仰頭空杯。

菲菲笑着拍了一下潘樂：“你真是，惹他幹什麼，把他放倒了一會兒岘青怎麼去機場？”潘樂忙着去下一桌，笑着離開了。陳威一下子喝快了，溜凳子上回神去了。

潘汀越沒走，拍了一下岘青的肩說：“劉岘青你好，我是潘樂的小叔潘汀越。”

岘青轉頭，略帶疑惑的起身面向潘汀越，她重新舉起杯子，以為潘汀越也是敬酒的，岘青說：“小叔叔好。”

潘汀越笑着碰了一下杯子：“聽潘樂菲菲說你現在在吳城當老闆，幫忙家裡做桑蠶絲生意？真是年少有為，百聞不如一見。”

岘青不好意思起來：“小打小鬧，讓小叔叔見笑了。”

潘汀越遞出一張名片：“我們潘家在白城也有服裝生意，不能知道能否認識一下，看看以後有沒有機會合作？”

岘青雙手收了名片：“好啊，小叔叔，我找一下我的。”她伸手在包裡摸了一下，沒找到，再摸摸竟然摸出一支黑筆。

她尴尬得擡頭看向潘汀越，潘汀越不緊不慢的伸出了左手遞給她，說：“不然把電話号碼寫這裡吧。”岘青就真寫上去了。

寫完，岘青，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啊，小叔叔。”潘汀越點了頭就離開桌子去找潘樂繼續敬酒去了。

岘青放了名片在包裡，繼續吃飯。這下陳威是徹底安靜了，他酒品不錯，喝多了也不鬧人，安靜的靠着劉岘青。

岘青給菲菲發了信息：陳威被潘樂灌趴了，我拿了508的房卡送他去休息一下，一會兒你們忙完上去看看他。我下午回吳城了。

岘青架着陳威上樓了，她幫他把外套脫了，拉了毯子蓋在身上，留了一杯熱水在床頭，就關門上樓了。

她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下午一點了，最晚兩點得出發去機場。她上到六樓，敲了敲門，常月明沒開燈，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岘青問他：“午飯吃了什麼？”

常月明沉着嗓子小小聲：“不知道吃什麼，沒吃。”

岘青歎了口氣，她拉開行李箱，拿了一套衣褲出來，去到衛生間換掉身上的袍子，她記得常月明嘟囔着說還需要還他。

她收出來折好拿袋子裝好放在床邊，另外拿了袋子裝好昨天的髒衣服放回行李箱。常月明一言不發坐在原地看着岘青，看她換上了黑色馬海毛短毛衣和長褲，看她一副收拾好要離開他的樣子。

常月明繼續講：“今天非走不可嗎？”

岘青點點頭：“很多事兒等着我做呢。”

常月明沒有辦法：“我不讓你走呢？”岘青拿自己水杯裝了溫水，喝了幾口，拿了玻璃杯倒了半杯，走去窗邊遞給常月明。常月明就着岘青的手喝了一口，他接過杯子放在手邊桌上，一把拉她坐進自己懷裡，他貼着她的側頸深吸一口氣，把頭埋進去。

岘青就這麼靠着他，他在耳邊呢喃，“我就不讓你走。”岘青伸手摸摸他的頭發，有一搭沒一搭的幫他順順頭發，他應該是早起洗了頭發，沒有抹東西，蓬松的很好摸，順了一會兒頭發，“我中午好像沒吃飽，你陪我走去吃湯包吧。”萬梅山莊出大門過了馬路錯對面的路走幾分鐘就是解放路，走進去就是湯包館。

岘青想哄常月明吃點東西。常月明不動，她推推他，他也不理。她扳起他的頭，這個人又偷偷在這裡哭起來，她心下也有些怆然，捧住他的臉，順着眼淚把他的臉都親了親，揉揉他厚嘟嘟的嘴巴，她說：“生氣起來好像更大一些。”本來無意的話，說出來突然氣氛奇怪起來，常月明帶着眼淚也忍不住笑起來。

岘青看他哄好了一點，親了親他的嘴巴，起身準備離開他。

常月明攔腰把她摟住端起來：“你說得沒錯。”

他又把她抓到了床上，岘青沒想到他這一出，又因為突然被舉高，大叫了一聲，兩個人滾到床上。

樓下睡夢中的陳威有點被吵到，翻身說了一句，“什麼人啊，大白天也這樣，真是煩人。”他頭還暈着，發完牢騷又翻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