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月明的家就在江邊,而教堂也靠近江岸,距離确實很近。他一時情急抄了小道,一路跑過來,不過幾分鐘的事。
岘青早上見到陳威時,就已經告訴他今天有點事,不能一起吃晚飯。因為見面時間尚早,陳威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下次再約。然而,當常月明突然出現在店外,拍着窗戶叫岘青時,陳威才意識到時間過得飛快。
常月明雙手插兜,徑直走了進來。岘青站起身,有些驚訝地說:“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她指了指對面的陳威:“這是陳威,我們學院的。”然後又用下巴帶了一下常月明,對陳威說:“這是常月明,也是我們學院的。”
常月明站在桌邊,拿起岘青的酒杯,一口喝光了剩下的酒,語氣不善地對陳威說:“下次自己喝酒就行了,哪有給姑娘單點酒的?有點不地道啊。”
陳威并不退讓,冷臉回應:“岘青自己想嘗嘗的,她有這個自由。”
岘青眼看氣氛有些不太對,趕緊對陳威說:“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兒得去處理,下次再約。”
她還沒來得及聽到陳威的回答,就被常月明拽着離開了。
常月明一路上都不說話,江邊的風幾下就把岘青的酒意吹散了。她不明白他有什麼好生氣的,吃醋嗎?常月明還不至于,他有點小題大做,故意找茬,所以她也懶得打圓場。兩人就這樣沉默地走到暮色四合。
岘青終于忍不住了,開口道:“常月明,你不餓嗎?今天是來拉練我的嗎?”
常月明停下腳步,語氣不悅卻帶着一絲關切:“下次不要一個人和人在外面喝酒,不安全。”
岘青不以為然:“就一點梅酒,我心裡有數。受騙的事兒,一次就夠了。”常月明聽完又陷入了沉默。
岘青站在原地不想走了,語氣帶着幾分不耐煩:“我餓了,如果還要這麼繼續走下去,我就坐車回學校了。”
常月明也停下來,走近她,将腦袋輕輕靠在岘青的肩窩,低聲說:“别動,讓我靠一下,岘青。我好累。”
常月明向來不屑于沒有結果的戀愛,覺得那完全是浪費時間,也是浪費感情。他自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卻沒想到越來越多的失控,像雨水順着年久失修的雨棚縫隙滲進來。起初隻是滴滴答答,待到大雨滂沱,便是一片淅淅瀝瀝的難收景象。
岘青饑腸辘辘的陪着常月明站在江邊,初冬的江風随着日落開始尖起來,岘青等着常月明快點演完這場心口不一的戲。現在的她,就是常月明放不進口裡又舍不得放回桌上的那筷子肉。
岘青拍了拍常月明的背,語氣軟了一些:“要不我們找個風小點的地方再說?”
兩人就近在江邊找了家西餐廳坐下。岘青覺得自己餓得能吃下一頭牛,菜一上桌,她便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
常月明則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岘青邊吃邊問:“你最近還好吧?我也好久沒見到你了。”
常月明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如你。”
岘青見他情緒低落,便問:“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常月明擡眼看了她一眼,語氣帶着幾分無奈:“你咯。”
岘青忍不住笑了:“你這是賴毛豬沒處搔癢,别來碰瓷我。”
常月明也笑了:“你最近很忙啊,忙着擴大漁場規模?”
岘青放下叉子,正色道:“你要是一直這麼陰陽怪氣,我可就走了啊。我們都有自己的朋友,和朋友見面非得說這麼難聽的話嗎?”
常月明沒再說話,重新端起酒杯一直灌酒。
岘青歎了口氣,把另一份肉切好,推到他面前:“吃點東西再喝酒,不然一會兒胃該不舒服了。”
常月明放下酒杯,勉強吃了一口,随後撐着腦袋,一直盯着岘青吃飯。
常月明喝得有點多,岘青便沒再碰酒,心裡盤算着一會兒結束了,還得想辦法把他弄回去。
突然,常月明開口道:“岘青,要不我倆試試在一起?”
岘青擡起頭,盯着他看了幾秒,笑道:“這麼快就喝醉了?”
常月明沒趣地笑了笑,沒再說話。
岘青站起身,說:“你坐這兒喝點檸檬水醒醒酒,過一會兒自己走回去啊,我可拖不動你。我去下洗手間。”
岘青從洗手間回來後,常月明也在晃神,一個人坐桌上也是等,就一屁股坐在了吧台旁的小舞台上,唱起了歌。
常月明仰頭靠在沙發上,酒喝得有點急人有點暈,閉了眼睛停一下。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是被劉岘青的聲音拍醒的。
今天岘青出門見陳威,隻是簡單化了妝,塗了粉底,畫了眼線,或許還抹了口紅,剛看到她已經蹭掉了大半。
她選了《你快樂所以我快樂》,聲音裡帶着一點孩子氣,她選歌是真的會取長補短,知道自己的音域有限,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半中腰晃蕩她最擅長了,她把每個“啦啦啦”都拉得滿滿的,唱得興緻勃勃。
她的化妝技術确實進步了不少,臉不再畫那麼白了,不知道新學了什麼手法,眼睛也化得自然有神。
這半年裡,岘青在他的眼皮底下變化了這麼多,怪不得這顆小趴菜現在被這麼多人惦記。
從洗手間回來後,她似乎補了口紅,頂着血盆大口,得意地唱着歌。她依舊穿着黑色,一件厚實的黑色開衫,裡面搭了一條姜黃色的裙子,整個人看起來既随意又亮眼。
常月明坐在沙發上,忽然想起那一小枝桂花。平日裡,桂花并不引人注目,但當它的暗香浮動時,總會讓人忍不住四下尋找,想要折下一枝帶回家,插在卧室裡,滿室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