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電話,常月明從櫃子裡抓了件風衣套上,随後從床上把大嶽叫下來,借了他的電摩鑰匙,讓他攙着自己快速下樓。常月明的腳傷養了快一個月,右腳已經可以着地了,但走路還不利索,樣子有些狼狽,他本不想這樣見人,尤其是不想讓劉岘青看到。醫生叮囑他可以稍作練習,但不能走太久,否則會影響恢複。大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常月明焦急的樣子,知道是急事,便說:“你去哪兒?我騎車帶你過去吧,大晚上的,你腳又不好,别再摔了,雪上加霜。”
常月明站在宿舍大門口,讓大嶽先把車騎過來。大嶽跑着去開車,車一騎到常月明面前,他就喊:“上來坐後面!”但常月明執意要自己來,他讓大嶽别擔心,說隻是在學校裡處理點事,騎不了多遠。大嶽拗不過他,隻好下車,叮囑他小心點。常月明點點頭,騎上車,風衣在夜風中揚起,迅速消失在宿舍樓的拐角處。
夜晚的校園燈光不明,常月明把車停在靠近拱橋的路邊,朝着橋的方向大喊了一聲:“劉岘青!”他看到橋邊有一小團黑影擡起頭,立刻從車上不太利索地下來,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劉岘青真是他的克星,他從未如此狼狽地去見一個姑娘,無論是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岘青像被粘在了橋上,一動不動。他心急如焚,卻跑不起來,隻能一步步在夜風中走近。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看清岘青的模樣:她剪短了頭發,似乎還燙了卷,臉被冷風吹得發白,嘴唇和眼睛卻紅紅的,可憐巴巴的樣子,像極了他媽媽養在陽台上被雨淋蔫的花。她看到常月明走到面前,還沒開口,眼淚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常月明把風衣披在她身上,輕聲說:“我來了,人沒事就好。”他一邊說着,一邊把風衣前襟拉緊,扣上幾顆扣子。他想伸手整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但最終還是把帽子拉上來,蓋住了她的亂發。他讓她跟着自己去個暖和的地方,有事慢慢說,這裡風太大了。
上車後,岘青突然拉開了風衣的扣子,靠在常月明的背上,兩隻手揣在風衣口袋裡,試圖把兩個人都裹進風衣裡。原本夜風中還在靠勇氣發熱的常月明,突然覺得背上多長出一顆心,軟軟的一團貼着他跳動。受傷的腳讓他本就重心不穩,全靠上半身的力量把持着車把,這下車子随時可能失控。劉岘青真是個“妖怪”,她一心要攪亂常月明的平靜。
在咖啡店裡,岘青向常月明講述了晚上的遭遇。她從圖書館出來時,遇到一對老年夫婦,操着生疏的普通話,說自己從遠方來禹市尋親,手機沒電了,想借她的手機聯系親友。他們在昏暗的燈光下還掏出了自己沒電的手機給岘青看。岘青熱心地把手機借給了他們,他們一邊打電話一邊攔了輛出租車,上車後還在焦急地與電話那頭确認見面地點。岘青好脾氣地等在車外,突然老太太說需要繼續用手機保持聯系,便把他們的“沒電手機”遞給岘青,表示一會兒回來再交換。還沒等岘青反應過來,出租車已經開走了。等她意識到不對勁,拿着手裡輕飄飄的假手機,才明白自己被騙了。
常月明拿起桌上的模型手機看了看,随即撥打了報警電話。警察趕到後,了解了情況,并留下了常月明的聯系方式。臨走前,岘青忍不住問了一句:“我的手機還能找回來嗎?”警察回答:“我們會盡力追查,有消息會通知你。”
常月明把手機遞給劉岘青,讓她先用着,方便和家人聯系。最近他家人每天都會來學校送飯,他整天待在宿舍,手機也用不上。岘青接過手機,簡短地和家人通了電話後,便還給了他。她說:“今晚謝謝你了,手機我就不繼續借了。明天我去看看新手機。剛剛已經和家人打過電話了,他們知道情況,不會擔心。”常月明收起手機,說:“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先坐這兒喝點東西休息一下,我一會兒回來。”岘青把風衣遞給他,示意他穿上再出去。他接過來套上,推門走了出去。
岘青捧着熱乎乎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暖茶,身體往後靠進厚軟的沙發裡,心情稍稍平複了些。透過玻璃窗,她看到常月明站在外面打電話,臉上帶着笑意,正認真地與電話那頭的人交談。他沒抓發蠟,頭發順順地垂着,顯得有些松散。平時他總是把頭發抓得亂中有序,看得出來是精心打理過的。今晚他似乎電話不斷,岘青的茶已經喝了大半,順手給他的杯子添了熱水。沙發軟軟暖暖的,真舒服,岘青有些疲憊,閉眼想小憩一會兒。
常月明最後一個電話是打回家的,簡單交代了事情後,家人叮囑了幾句,他應和着,回頭看到岘青似乎睡着了,便匆匆結束了通話,走回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