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臣之心,始終如一,守道而行,不以禍福為念。戚長安就是這樣的純臣,也是為曆代勵志有為的君王所追求之人才。
想來是皇帝對他有惜才之意,不忍人才寒心,以至今日的事情迎刃而解了。
經此一事,魏大人徹底在宮中處于孤立無援的處境,每日除去戚長安偶爾與自己打個招呼,就是按部就班的打卡,就連趙興林這幾日也對自己疏離不少,使得魏源不由得在心裡大聲疾呼:“職場霸淩!”
同樣感到奇怪的還有周岚清,皇兄已經表明立場,怎麼反而還将魏源推得離陳有成更遠了呢?
自己明明隻想做個牽線的紅娘,怎麼就這麼難,這也使得周岚清在心中怒喊:“該死的陳老賊!”
被兩人暗暗腹诽的陳有成不由覺得有些冤枉,其實這事還真的不能怪他。
自上次魏源勇剛兩位大臣,陳有成就看到了他的實力;而太子表明了立場,加上魏大人的投誠信,更是讓他仿佛回歸情窦初開的青年,回想起十年前魏源對自己愛搭不理的模樣,不經開始心裡癢癢,對魏大人也動了收編的心思。
于是在趙興林這個紅娘二号的撮合下,就打算要将情書——入夥同意書密信發出去。
在這皆大歡喜的結局就要發生的時候,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将陳有成飄忽的心思給打散了。
是夜,于丞相府中忽而傳入通報,在陳有成聽聞來者姓名時不由得有些驚詫,畢竟這位向來是在暗處,怎麼今日會忽而大駕光臨,于是連忙将其請入。
隻過了一小陣,就見一位身形消瘦,披着黑衣的人出現于幾位的眼前,待放下裝束,赫然出現俊美樣貌,面若明月,氣質宛若淡菊,然眼中暗含精明,反增俗世之風采。
“劉大人,”陳有成及率先熱絡地招呼:“敢請上座,今日何以光臨敝處?莫非有甚大事發生?”
何明雖不與劉墨書相熟,平日裡也無多少交集,但知道他是自己人,此人論才學,論手段,都是自己不能夠怠慢的,于是也緊随其後起身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趙興林更不用說了,自己與這幾位都差了百八十裡,連忙擺出恭恭敬敬的模樣再一旁候着。
“陳大人,何大人,趙大人,深夜到訪,多有叨擾。”劉墨書一貫如常的和善謙遜的神色,一一招呼過後,待衆人歸座後,方才安然入座。
“今我來詣誠有要緊之事,聞大人有意合魏源,不知其真否?”
陳有成先是一思量:“不知劉大人聞何人之所言?怎會知曉如此一說?”
劉墨書本已掀起茶杯,聽言又悄然放下:“大人自不必有顧慮,劉某的心意,在座的大人皆能了然一望,我所行處,皆為衆人計。”
聞言陳有成先是一愣,而後展顔道:“劉大人多心了。”
随後對方才的問題作出解答:“實不相瞞,我正有此意,然尚未決,不知劉大人有何高見?”
言已至此,在場另兩位雖沒有發言,眼睛卻不由自主在眼前這位青年人身上來回打量,不過二十有三,立于朝中卻已有三年。
在旁人眼中,青年于政事頗有賢名,于待人不偏不倚,正是大燕奇才。
但隻有真正少數的人能夠知道此人心計之深沉,尤其善借他人之手染血。
“陳大人太高看我了,今日忽來拜訪,其實受賢王殿下所托,不過傳口信罷了。”
劉墨書打着太極,将話推到周治的身上:“殿下認為,此人尚不宜歸于咱們。”
面對幾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疑問,他開口解釋道:“諸位莫不是忘記了,皇上為何将其召回罷?隻怕此人的心思不一定如你我所想一般簡單。”
“真心也就罷了,隻怕是以身入局,這樣的人,可不好對付啊。”
僅一言,立即敲醒了差點被迷惑了的陳有成,他老人家一把年紀反而被人拿捏住了心思,不由有些羞愧。
将目光投至一旁的何明,隻見這位老夥計也表示劉墨書言之有理。
至于趙興林的後背已經蒙上冷汗,若真如劉墨書所言,倒黴的第一個就是自己,于是也立馬掉轉口風給陳有成急需的台階下:“大人,在下認為劉大人所言即是啊,不如讓我們再多加觀察,以防其藏禍心。”
陳大人點點頭:“如此甚好。”
見目的已然達到,劉墨書也不欲多加停留:“天色甚晚,在下不欲多加叨擾各位大人,待改日定登門拜訪,就先告辭了。”
彬彬有禮,有理有據,使得在座幾位都挑不出毛病,但也生不出好感來。
過了半天何明摸摸鼻子,悻悻的調侃,試圖活躍一下氣氛:“此子膚色白皙嬌嫩,倒像是女子之姿。”
時間線倒回下午。
周梁清立于女子旁側,自是不難發覺其心神不甯,不經有些擔憂:“姐姐可是有心事?”
周岚清微微歎口氣:“久居于深宮,能有什麼心事?”
說罷又伸手,将眼前開得正鮮豔的花朵随手摘下,不甚在意地任由其滑落于地上:
“隻不若是近幾日看了一本閑書,其中一事倒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雙玉手緩緩搭上還欲摘花的手:“姐姐不妨與我說說,直言雖傷,可勝于隐忍成疾。”
“也無大事,”周岚清這才說出心中疑惑:“隻是閱得一事,其言有兩商賈之家于一地,面上和氣,實則久已因争市而暗鬥。”
“其中一家有一能幹之仆,欲投效于另一家,費盡心機,卻終不得接納,甚至落得一無所獲的下場。此仆何以至此呢?”
周梁清微微思索,後開口道:“我不知能否解姐姐心中之惑,然我曾聞有這樣一說。”
說着,又拉着周岚清坐下,輕柔的聲線似是能撫慰人的煩郁:
“從前有養狐者,能與狐相通語言,蓋以術授焉。後欲售于富商換取錢财,人告富商其所能,富商疑其欺己,以得金之後,恐複呼其狐。”
“其人歸,乃謀于衆曰:‘吾當為法以信之。’遂于衆前,取狐狸的孩子一一斬其首,富商睹之,遂市其狐。”
周岚清聽聞幽幽道:“如此說來,若欲使此夥計成功投靠于别家,必先顯其與原家斷得無絲毫牽挂。了結舊緣,方可得新主之信。”
周梁清又道:“得其要者,一本萬利;失其要者,勞而無功。倒也難為這夥計,即失了舊主顧,又讨不得新主顧。”
周岚清如夢初醒般,忽而了解魏源于此事不得志的緣由:魏大人就如故事中能幹的夥計,陳有成則為新主顧,而一直以來,自己和魏源都将皇兄放在舊主顧的位子上,故而一直做的都是表層的無用功。
想至此,竟不自覺将對方的手抓的緊了些,聽到的微微發出的反應聲又立馬回過神來,松開手問道:“可是抓痛你了?”
“不打緊的。”
應是與周岚清待久了,再加上她本就是心思細膩的性子,周梁清此時明顯能感受到對方心緒已是平穩,應該是心結已解,連帶着周身的氣勢都柔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