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長安此時正因為不知如何開口,從而顯得有些慌張。
立在他面對的周梁清遲遲等不得對方言語,隻得悄悄擡起眼睛,不想竟直直與其相對,不由得心下一慌,連忙低下了頭。
戚長安在與女子對視之時連忙偏過頭去,看樣子是指望不得戚大人開口了,隻能由周梁清開個頭:“方才真是謝過公子,還不知公子的名諱,以報方才的恩情。”
戚長安算得上個機敏的男子,時刻遵守着臨行前祖母同自己說過,對任何人與事都要保留幾分警覺的囑咐,斟酌道:“在下姓秦,不知能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而恰好的是,周梁清也是個機敏的女子,隻見她面帶溫和:“小女子姓梁。”
随後兩位很有默契般一同立于鵲橋之上,可大抵是初次見面,且與異□□流甚少,竟是相對無言。幸而迎鵲橋而來的是幾艘遊船,其樣式各異,于湖面增添人間煙火,也為兩人有了共同的話題。
戚長安餘光見少女也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不由開口:“在下以為燈火輝煌之時遊于湖上,人之風華勝乎舟楫之麗。”
周梁清微微訝異,此人不僅是個才子,且善于察言觀色,笑着問道:“秦公子何以見得?”
“在下愚見,隻覺其間有吹箫擊鼓,高冠華衣,照明燭火,優伶仆從,列坐舟中,雖名為看月者,實不見月之面貌也。舟有樓飾,箫鼓之聲與燈火之光相錯雜,使人目不暇接,雖名為賞月,實則未睹月之真容。”
“而另一側有名妓清僧同舟共濟,有樂且歌,把盞言歡,曼聲放歌。其間箫琴悠揚,蕭管和鳴,月下身影,賞月之情,更盼他人觀月而觀我。”
幾句話假借舟上之人賞月,而用來暗諷這幾日朝中所遇的那些并不正直的朝臣。
周梁清聽出他的意思,笑而言之:“想來公子是個行事坦蕩之士,方能說出此番見解。”
說話間,湖面上的光亮更為顯眼了些,戚長安問其所言,轉頭而側目,将眼睛留在少女的面上,随即自知不妥,但因難掩心中波瀾,一時間竟忘了避開目光,也忘了回答。
周梁清并不感到其有冒犯之處,回之淺然的笑容,于輕紗中浮現,如出水芙蓉:“秦公子何不多加覽之,或有人值得一看呢?”
至此才使得戚大人回過神,連連稱是,随即轉頭,不想卻使得熟透的耳尖暴露于女子眼中。周梁清隻覺得有些有趣,卻并無多言。
須臾之間,于熙攘之衆中,有舟孤然異于他者,帷幔纖薄挂于床,茶幾潔淨,白瓷碗輕傳。約佳人美女,邀月共坐,赴裡湖以避嚣塵。盡管在看月,而人們看不到他們看月的樣子,他們自己不刻意看月。戚長安見狀道:“此船上之人可觀之。”
周梁清不改語調,溫和聲線一如既往:“看來秦公子是清流之士,才得以此船上人共鳴。”
“實為姑娘謬贊了,在下不敢當。”
“但我認為今日之舟皆可觀也。”周梁清一改應同的态度,由衷抒發道:“畢竟舟與舟相較,乃得見所欲觀之舟。且材質不優之人,愈顯品質優良之人之重要。”
聞言戚長安有些吃驚與其見解,也更加确定了眼前女子并不是尋常人家。即便他早已帶着敬意,卻還是被其言論所折服:“姑娘的見識之準确,使得在下受益無窮。”
“實為公子謬贊,小女子不敢當。”
似是也知時候不早,待群舟散去,周梁清也尋思着該去找周岚清了,于是開口問道:“秦公子可知京城有處最為繁盛的酒樓?”
戚長安自是不喜酒色之類,正欲有所拒絕,但側頭便見女子帶着幾分期許,于是話頭一轉:“秦某前些日子才到京城,可是還不知道這等名處。”
周梁清沒計較其将酒樓說為“名處”,隻是說道:“實不相瞞,今日小女是同阿姊一起出門,可竟不知何時走失。”
“想起阿姊最喜去的便是福慶樓,說是京中最為繁盛的地方,故而才敢猜想,若是去此處,定能與阿姊相見。”
聽了周梁清的話,戚長安腦海中不自覺浮現一路走來,好似有一處過于輝煌的酒樓,其牌匾上正是雕刻有福慶二字。
于是連忙說道:“梁姑娘,在下方才好似去過此處,若是不嫌棄,不如由在下帶你去罷。”
經方才三言兩語的交談,周梁清覺得眼前的戚長安算得上是個信得過的,于是她眉眼微彎:“那就太感謝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