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女子坐在銅鏡前,其中映射出的是自己愈發嬌嫩的容顔。看着看着不由得擡起手輕輕撫上鏡中人臉頰,又輕輕的問:“殿下今日不來了麼?”
她等待回答的人不是身後站着侍奉的宮女,而是不遠處的小常喜公公。
聽到她的話,小常喜挂着無害柔和的微笑:“回小主,殿下今日政務繁忙,恐是來不得了,特派奴才前來通告一聲,還望小主早些歇息。”
若蘭沒有吭聲,撫摸自己臉頰的手也停下,銅鏡裡的雙眼也逐漸失去了溫度,甚至閃爍着幾分不甘心。
要知道周治已經一月有餘不曾踏入她的院子了,雖其身邊隻有自己一個女人,但他對待自己好似一隻小貓小狗似的,隻要自己死不了,他便不會多加在意。
但小常喜卻不會看見這副景象,若要換個殘酷的說法,那就是他連看都不看一眼,甚至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退出了,畢竟殿下那頭還需自己貼身伺候着呢。
周治此時并沒有在處理那些所謂的政務,而是立在疏慶宮的宮門口,好似在等待着什麼。
他雖穿的厚實,可如今已是嚴冬臘月,再加上等候許久,身上的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終是如于凝脂一般的白雪逐漸相融。
就連一旁守候的宮人換了兩次,他卻依舊在原地。
小常喜手裡拿着暖壺,帶着兩個人扛着傘蓋就來了。一見到原在主子身後陪同的兩個小公公,那呆若木雞的模樣,就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又不好當着主子的面大動肝火,隻得低下身小聲呵斥趕退,自己則立馬迎上來為其整理袍子,兩個跟來的奴才則馬上豎起傘蓋,一瞬間将雪與周治隔絕開來。
片刻之間,小常喜瞧着夜色以晚,看樣子是不會有人來了,于是試探着說:“殿下,這天實在寒冷,不若讓奴才在此處先候着,殿下進去先暖暖身子,可别凍着了身子。”
但遲遲等不到回複,小常喜也不敢再多問。
而周治半響才緩緩吐出一句:“再等等罷。”
莫約是又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周治雖沒挪動步子,可心底多少都有些失望。
他淡淡吐出一口氣,轉過頭正要說些什麼,小常喜卻看見了前頭撐着傘,來得有些艱難的人,有些驚喜地說道:“殿下,來人了!”
來者正是明善宮的宮女小福,由于明善宮距離疏慶宮最為遙遠,再加上天寒,糕點都特地去加熱了一番,故直至現在送來。
小常喜很敏銳的感受到原先壓抑的氣氛都化為了一派溫和,溫和的周治很溫和的親自上前接過了小福手中的禮盒,就連小福都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請安。
周治掌心不由得撫上禮盒,感受着傳來的微微熱氣,唯恐手中的糕點受凍而變潮,朝她點了一下頭,便立即進去了。
小常喜則熟絡地上前,往小福手裡遞上些賞錢,這是以往明善宮來人時的福利。
同樣收到快遞的還有宋青。
當特派員追雲送來那精緻的小禮盒時,臉上還帶着罕見的異色,那是由藏不住的調侃和好奇組成面部表情。
宋青自是選擇視而不見,隻瞧他面不改色的接過禮盒,看着眼前還在原地的追雲,又面不改色地問:“還有什麼事?”
追雲面對師傅自然不敢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言語,隻是小逆不道地問了一下:“師傅,你若是不喜歡吃甜食,不然分我一點吧?”
可得到的卻是宋青一記大眼飛刀,吓得她立馬開溜。
宋青關上房門,房間雖然沒有其他人,但卻讓他感覺到無比的舒心。回到桌邊坐下打開盒子,裡邊是精緻的糕點。
正如追雲所言,他一向不喜歡吃這些甜膩的小食,但眼下卻沒有片刻猶豫,拿起其中一個看得最為順眼的,扔進嘴裡品嘗。
待糕點融化在嘴裡才發現,入口一股茶香,并不甜膩,反而是鹹味。
宋青此時眉眼間逐漸柔和下來,嘴角竟破天荒的勾起一抹微笑。
屋内燭火搖曳,不經令人生出些許回憶。
二十年前,工部員外郎宋府門前正跪着一個面黃肌瘦的男孩,在他身側一同跪着的,是個比他更為瘦小的女童,看樣子是許久沒有吃上飯了,兩個小小的身影随着風吹得有些搖搖晃晃。
雖已過多年,可男孩清楚的記得,當宋府大門緩緩打開之時,裡頭出來的是一位衣冠楚楚,相貌端正的老爺,正是家主宋端年。
在其一旁同來的是宋府當家主母劉氏,還有兩三個丫頭仆從,手裡拿着兩套衣物。
宋端年親自拿過衣物,披在兩個孩子的身上,面色動人道:“真是苦了你們!今日起,且在府中住下罷!”
話音剛落,男孩就感覺到身邊多了許多道視線,原是街邊不知不覺時圍繞了許多人,見宋端年如此大義,紛紛發出贊許的目光和議論。
感覺到身側突然有了一絲溫度,令他不由得低頭一看,原是一旁的女童已經快支持不住,悄悄地将自己身子靠在兄長身邊。
男孩又将目光投向眼前兩位慈眉善目的人,他終是将腰彎了下去:“大人大恩大德,我必定以生相報。”
過幾日後,忽得仆從告知宋老爺請見,男孩一瞧仍安睡于房中的幼妹,隻一人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