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做生意,黛玉就賺了三倍之利,小金庫裡的活錢,一下子增至二百兩。夠她們三個小姑娘,不事生産過活十年了。
晴雯還巴望着下次廟會再來賣五百盒,黛玉卻道:“這次不過是小試牛刀,知道做生意是怎麼一回事就罷了。
等我以後自己掌嫁妝,屆時開鋪子經營,才不至于被人蒙騙。等明兒跟鳳姐姐說過話,我們就要集中精力編撰童書了。”
紫鵑笑道:“如今琏二奶奶看上去也不過金钗之齡,倒不知怎麼稱呼了。”
“都叫鳳丫頭好了,依她性情不改,便是叫她鳳辣子,還能惱了咱們不成?”黛玉一邊笑着,一邊打開文具盒。
“姑娘這會子就要編書了麼?站了一上午,還不趕緊歇歇神。”紫鵑過來勸道。
黛玉拿鎮紙捋平了宣紙,提起筆來說:“我精神好着呢,二哥哥在市聲沸鼎處猶觀文典;喧嚣盈耳中下筆千言。我怎能不見賢思齊呢?”
晴雯笑道:“張解元還會爬樹呢,姑娘也要學這個?”
“呵,等我學了輕功,飛檐走壁都不在話下,更何況爬樹,那不是縱身一躍就上去了。”
三個姑娘說笑了一會兒,就各自忙去了。
黛玉受張居正編寫給萬曆帝的《帝鑒圖說》啟發,想彙編以少年兒童為主人公,寓教于樂的故事,再配上彩繪插畫刊刻成書。
她從《搜神記》裡擇選了《田螺姑娘》、《李寄斬蛇》兩則。《二十四孝》中摒棄那些“埋兒”、“殉孝”、“賣身”的愚孝故事,可用的隻有《黃香扇枕溫席》、《子路負米》了。
還挑了《缇萦救父》、《荀灌娘突圍》、《木蘭從軍》、《王戎識李》、《賈逵隔籬聽書》、《司馬光砸缸》、《周不疑獻策》等少年故事。
再用朗朗上口的白話文新編出來,以适應兒童的閱讀習慣。
黛玉先編好二三則故事,精校文字過後,再讓晴雯依據内容,用線條勾繪人物繡像和故事場景全圖,紫鵑則負責設色渲染,三人分工協作。
經過兩天反複研讨,數易畫稿,終于打磨出了讓人一見就心動的彩繪插圖。
“這樣的童書隻怕是大明頭一份呢,下剩的數十篇故事,咱們回潇湘館再慢慢寫來慢慢畫。明兒先去驿站瞧鳳丫頭去。”
眼見二更天至,到了黛玉自己規定的休息時間,忙收拾了書稿畫稿,讓紫鵑晴雯打水來沐浴。
又見隔壁的燈光還亮着,不由敲了敲門,勸道:“二哥哥别熬太晚,早些歇了罷。”
回身之際,房門打開,張居正拿着邸報出來,遞到她手邊,笑說:“我在看邸報呢,倒是你們在忙什麼呢?”
黛玉拿過邸報掃了一眼,歪頭笑道:“等我們忙完了,二哥哥自然就知道了。”說着就将邸報遞過去。
張居正從懷中取出一方手絹,放在了邸報上,“手絹還你。”
“這都幾天了,二哥哥不說,我倒忘了它。”
黛玉取走手絹的同時,張居正也收回了邸報。
他語重心長地說:“以後女孩兒家的私物不要亂給人,就連我也不例外。”
黛玉覺得他說話的語調,很有些老氣橫秋,不禁打趣道:“二哥哥是端方君子,路不拾遺,難不成還會昧下小姑娘的手絹?”
“當然不會……”雖然張居正從不标榜道德君子,可小姑娘總會長成大姑娘,還會嫁給别人做媳婦。
有些事,理當防微杜漸。
“那二哥哥就是例外了!”
黛玉心想,她總不能對暗中飲泣的兄長視若無睹吧。
張居正笑了笑,她賜予的例外,雖然極可貴,仍然要不得,他也不敢例外。
兩人各自回房,卻偏偏鬼使神差地同時回頭。
四目相對時,一個盈然嬌笑說着“明天見!”一個嘴角硬牽淡笑應“好”,轉身斂眸輕歎。
妻母之外,官員女兒姐妹受封命婦的事例也不是沒有,但那姊妹也得是血親。
可惜她不是……
倘若顧峻不争氣,終身白衣,教他如何忍心,見她躬耕田壟,做脂粉販婦,一生庸老市井。
她分明配得上更好的生活,可以花朝夕月,享受詩酒年華,卻被一紙婚書系縛在阡陌田舍之中。
而他卻無計奈何,愛莫能助……
在妙峰山玩了幾日,顧璘帶着衆人回家,黛玉忙向表舅讨情:“表舅,前兒在廟會上結識了登州衛總兵家的千金,我與王小姐一見如故,答應了要去驿站拜訪她,還望表舅準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