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空神色冰冷,本就俊美的臉白绫襯得格外漂亮,而又有幾分可憐意味。
但他的脊背挺直不見彎曲,如同在攬月樓一般,倒是他身後的山風不自覺地瑟縮雙肩。
一空:“小道在請罪。”
至于請什麼罪,帝玄與一空都知道。
攬月樓,揣測君意。
收了手帝玄身體微微向後傾,靠在金黃色鑄就的龍椅上,身後盤桓着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
“扶法師坐下。”
山風隻得引着一空入座,随後退出殿内。
門關了,帝玄這才幽幽道:“法師不怕朕治罪嗎?”
入了座一空仍挺直着脊背,青氏衣袍垂落在腳邊,好似一截青竹,内斂沉默。
“陛下不會。”
下首盲人解了面上覆着的白色面紗,目視前方,冷靜自持,絲毫看不出眼部的無神。
清冷而無畏。
清冷有餘,無畏倒不一定。
左手靠在金色龍椅上,帝玄按下心中沒來由的郁悶,繼續道:“法師倒是會揣測。”
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一空這種臨危不懼的性格,讓她非常熟悉。
眸中閃過晦澀神色,帝玄仍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聽說不露齋主死了,與朕有關?”
帝玄沒有直接說不露齋主與一空不和,但此時在場的二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外面一直謠傳當今陛下打壓觀星齋,甚至暗殺齋主不露。
偏偏一空被不露趕出不久後又跟在帝玄身後,怎麼看都是一空與帝玄聯手害了齋主不露。
若說之前帝玄收下一空隻是為了獵奇,一空能說出她的身份足夠讓她忌憚。
那麼現在帝玄更多的是利用一空查明真相。
她不是沒想過讓戲龍衛去查探,但觀星齋遊離于皇室勢力之外,像觀星齋這樣的存在這片大陸上不止一處。
大陸叫回光大陸,大陸上三國鼎立,東北甯國,西北安國以及南方的一個國家。
這個國家便是觀星齋的源處,但究竟是什麼樣的因為相關記載很少不得而知,就連觀星齋也是早早就有的存在。
前代的帝王不是沒有派人去打探,可毫無消息,久而久之隻能任憑觀星齋紮根。
索性觀星齋不會幹預皇權的更疊,更多的是為皇帝提供幫助,為民生、為太平。
這樣的助力作為當權者的帝王自然很是樂意,甚至觀星齋的地位暴漲。
但帝玄不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她沒有從小到大培養的、對觀星齋的敬畏與信任。
甚至自稱為預測一脈的一空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個神棍罷了。
但眼下她必須解決不露齋主死亡一事,否則不等她抓住暗中謀反的人她早就失去了民心。
原主能那麼容易倒台估計也有這個原因在......
心中有了計量,就連那點因熟悉感帶來的不耐煩帝玄全都往腦後抛了。
她想要做一個擺爛鹹魚,前提是自己守得住身下皇位和腳下國家。
個人情緒在大局面前不值一提。
帝玄一直不屑于玩弄手段,但如果那些手段能讓她過得好一些,她也可以玩很多。
畢竟多多益善。
無論是零六六還是陸慕,都是她給自己留下的後路。
而一空,則是她新找到的路。
預測一脈,通天曉地?
真說起來确實神棍得很,但奈何真對她有幫助。
便是神棍那也是有用的神棍。
帝玄看向下面坐在一側的白發少年,眉清目秀自有一股天人之姿,高冷清貴。
但他說出的話就不那麼符合天人氣質:“小道不知陛下在說什麼。”
大有一副随時會說出「俺不知道」的樣子。
天人沒了,隻有一個疑似大智若愚的法師,法師還想騙吃騙喝。
他說:“如今小道不能待在攬月樓,不知陛下将小道安置何處?”
沒有任何羞愧,說得很是尋常。
就連帝玄這個一慣性子厚臉皮的都有些怔愣,故意冷着的臉一瞬裂開痕迹。
帝玄:“......”
暗中守護的戲龍衛:“......”
不知一空是不是在試探自己,單憑他在攬月樓所展現出的能力,帝玄就不可能放他投靠别人。
利器要掌握自己手上,盡管她還不知道一空是否是利器。
收回搭在椅背上的左手,帝玄随意比了手勢:“法師若不想說便下去歇息,但朕希望朕是第一個聽到的人。”
這是在警告一空謹言慎行,若是旁人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
帝玄并不介意讓預測一脈換一個傳承人。
一名戲龍衛從暗處現身,一身暗紅色緊袖束腰飛魚服。
服飾簡單而不缺大氣,這是帝玄選好的朝服,她需要将戲龍衛搬到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