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延的語氣越發溫柔。
“這還不簡單。”
燦燦又從盒子裡拿出幾塊餅幹,一股腦兒全塞進顧景延的口袋裡。
原本平整的西裝被塞得鼓鼓囊囊。
有強迫症的許悠終于看不下去了。
“好了燦燦,你再塞的話餅幹非得全碎了不可。”
眼看着盒子裡的餅幹已經所剩無幾,許悠幹脆把剩下的餅幹倒出來,在盤子裡放好,又将顧景延口袋裡的餅幹盡數拿出來,放進盒子裡。
“喏,把這個拿回去,裡面的碎屑你就自己處理吧。
許悠随手把餅幹盒遞給顧景延。
“謝謝。”
“也謝謝燦燦。”
他又重新彎下腰,伸手摸了摸燦燦松軟的頭發。
“叔叔會好好品嘗的。”
“不客氣,叔叔喜歡的話,燦燦下次再做給叔叔吃。”
“好”
許悠心中止不住慌亂起來。
她不敢想象,他們再相見的場景。
“顧總,很感謝您今天抽時間過來看我媽,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這裡也沒什麼好招待您的,要不您就先回去吧。”
雖然這樣說很不好聽,可她真的不敢再留顧景延。
“啊,好,那阿姨,我就先告辭了。”
顧景延又不舍地看向自己面前的小人兒。
終于下定決心将他摟進自己懷裡。
“謝謝燦燦的餅幹,叔叔要走了。”
他竭力不讓自己失态,可尾音還是忍不住帶了哭腔。
“叔叔再見,下次燦燦再做餅幹給叔叔吃。”
“好”
顧景延起身,再沒回頭看一眼,大踏步走出病房。
“我去送送他。”
許悠也随即跟了出去。
兩人一路走到樓梯口,下樓,走出住院部,走到樓下的花園,誰也沒有再開口。
終于。
“顧景延”
身旁的人停下,緩緩轉了視線看向她,依舊一言不發。
“燦燦是我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來的,他是我的命,如果你要把他從我的身邊奪走,我一定會跟你硬剛到底。”
許悠仰頭看着面前的人,眼神堅定如鐵。
燦燦是她的底線,誰也不可以把他從她的身邊奪走。
“疼嗎?”
許悠以為自己聽錯了。
再看向顧景延,他的眉宇間,分明凝着化不開的心疼。
“什麼?”
這一刻,許悠有些無措。
她原以為他們會大吵一架。
會因為燦燦的撫養權鬧得歇斯底裡。
可如今。
他竟然隻問了這麼一句。
“生燦燦的時候,疼嗎?”
許悠面色有些不自然。
她低下頭,嗫嚅道。
“生孩子哪裡有不疼的。”
“對不起。”
許悠猛地擡起頭。
燦燦的事情,他原本就不知情。
如今,他應該質問她為什麼要背着他生下孩子才對。
“你沒必要跟我道歉,當初決定生下他的人是我一個人做的決定,和你無關。”
許悠的語氣越發平和。
他似是沒聽到這一句話。
“那個時候,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的。”
許悠再次愣住。
那個時候嗎?
可那個時候,他在賽場上。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顧景延手機響起來,楊凱舟從不遠處走過來。
“顧總,我們該去機場了。”
顧景延轉頭又看了許悠一眼。
留下一句。
“我不會跟你搶燦燦的撫養權,放心吧。”
說完轉身離開。
許悠看着他的背影,心裡若有所思。
許悠回到病房,唐悅和燦燦正圍着陳瑜講幼兒園裡發生的趣事。
他們兩人一直在病房裡待到天黑,才不舍地回家。
吃過了晚飯,陳瑜把許悠叫到自己身旁坐下。
“今天過來看我的那個顧總,是燦燦的爸爸嗎?”
當年許悠和顧國強的那一場交易,陳瑜雖然未知全貌,但也并非一點也不清楚。
早在顧景延介紹自己名字的時候,陳瑜就起了疑心。
後來看到他對燦燦的态度,她心裡大概已經猜出來幾分。
“是”
許悠低頭專心削着手裡的蘋果,頭也沒有擡。
陳瑜心裡一定,又輕聲問道。
“他已經……”
“他知道燦燦是他的兒子。”
許悠依舊沒有擡頭,手中的蘋果皮緩緩拉長,卻依舊沒有斷來的趨勢。
“最近剛剛知道的。”
陳瑜看着她平淡的面龐,心中隐隐不安。
“關于燦燦,你們兩個是怎麼商量的?”
許悠終于擡起頭,順手将手中的蘋果遞給陳瑜。
“他說,他不會跟我搶燦燦的撫養權。”
陳瑜的一顆心終于能放下。
轉而她又想起什麼。
“我今天看他對你的态度,心裡應該還有情,你是怎麼想的?”
陳瑜是過來人,又是旁觀者,看得出顧景延看向許悠時,眼裡深藏的愛意。
隻是許悠。
“還能怎麼想,就這樣繼續過呗。”
陳瑜似乎早已經猜到她是這副态度。
她輕歎了口氣。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答應他爸爸,都怪媽媽耽誤了你,也耽誤了燦燦。”
“媽,您說得這是什麼話,當初幸虧有了他爸爸,我們才度過了那次難關。”
“更何況,他才不是什麼好人呢,您都不知道,當初他是怎麼騙您女兒的。”
“什麼?”
陳瑜皺起眉頭。
“他還騙你了?”
“可不嘛……”
許悠簡單跟她講了兩人之間的種種,又伸手拍了拍陳瑜的手背。
“放心吧媽,一切都跟以前一樣,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除了燦燦,我們之前不會有什麼交集。”
她頓了一頓,又說。
“更何況,以人家的條件想要多少兒子沒有,我抽個時間跟他好好聊一下,最好是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陳瑜看着面前的女兒,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
“也是,顧氏家大業大,總得娶個門當戶對的人,不管怎麼樣,媽媽都會陪着你,陪着燦燦。”
許悠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那您可得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您還得陪燦燦長大呢。”
“好”
老年人一向早眠,許悠又陪陳瑜說了會兒話,老人的眼皮逐漸沉重起來。
見狀,許悠忙止了話頭,将床頭放下,方便老人入眠。
不多久,房間裡傳來陳瑜輕柔地呼吸聲,許悠輕手輕腳掖好被角,從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轉身下樓。
醫院對面有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許悠随便從貨架上拿了罐啤酒,付賬。
她找了窗邊的一個空座,打開手中的那罐啤酒,冰涼的酒液灌入喉嚨,稍稍平複她焦躁的心。
窗外的街道上車水馬龍,路人不時從窗邊走過,許悠擡頭看着夜空出神,思緒不自覺随星光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