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到正常的校園生活,路佼感受到一陣久違的輕松與快樂。
在她的督促下,胡千芙總算不再晝夜颠倒,兩人白天一起自習、吃飯,晚上回宿舍互相檢查對方的複習效果,偶爾一起放松打下遊戲追下劇,日子平淡卻充實。
有了這一百萬的“橫财”,母親總算不必再勞累地到處打工,可以在家好好地休閑養老。
這天晚上,路佼照常撥通了打給母親的視頻電話。
屏幕裡的路萍看上去氣色紅潤了不少,就連之前總是花白着的頭發也終于有時間染成了喜歡的黑色。
背景傳來嘈亂紛雜的行人聲,路萍看上去正在一條人流量不小的商業街上。
“媽,你這是……去旅遊了?”路佼有些欣慰,母親辛苦了大半輩子,攢下的錢一半充當了姥姥的醫藥費,一半供給自己上學,從來沒享受過什麼生活。
“沒有,我在咱們市中心的商業街擺了個小吃攤。”
路萍一邊說着,一邊把攝像頭對準自己的小攤。攤面幹淨整潔,分門别類地擺放着各種調制好的鹵菜和涼菜。
“這都是我做的新鮮小菜,上午在家調好,下午推出來賣,到了晚上呀,生意特别好。”路萍的聲音有些興奮,“你看,這是你最愛吃的麻醬面筋,還有雞湯千張、幹煸龍豆、紅油腐竹、東北大拉皮、豬肝拌菠菜……”
“媽。”路佼有些頭疼,“你怎麼不多歇幾天,錢不夠花嗎?不如我再給你些……”
“诶!”路萍急忙打斷道,“那有這樣光吃不幹的,這樣流水一樣地花,不論有多少錢都遲早被敗光!”
“那有這麼誇張。”
“你懂什麼。”路萍的聲音很急切,鄉音從耳機裡面傳出,大得耳朵都有些疼,“除了考學、生病這種要緊的時候,其他情況你都不要動這個錢,聽到沒有!”
路佼耐下性子解釋道:“你放心,我不會亂花,我隻是想讓你多休息休息,這樣沒日沒夜地幹活太累了。”
“我的身體好得很,成天在家反而閑得渾身癢癢,還不如出來找點活幹,給社會創造點價值。其實我早就想開個餐館,當初錢都攢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你爸爸突然……”路萍的聲音逐漸低落,随後又強打起精神來,“現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我也算是圓夢了。”
聽到這裡,路佼自知勸不動母親,于是隻好換個方向。
“那不如直接盤個店面好了,擺攤天天風吹日曬的,太辛苦。”
路萍連忙打斷道:“你可别,還不知道能不能做起來呢。擺個攤子成本小,就算虧本也不會虧太多,盤店面可就不一樣了。”
路佼點點頭,盡管知道母親心裡大概有把握,卻還是止不住地擔心。
“食品經營許可證之類的營業執照都齊全嗎?不是違規擺攤吧?報備過了嗎?……”
“放心放心,不要小看你媽媽,我都提前查過了的。”路萍擺擺手,“好了不聊了,客人都該等急了,你在學校好好學習吧。”
“那你晚上不要回去太晚,夜裡涼……”
路佼話還沒說完,母親路萍已經性急地把電話挂斷了。都說“兒行千裡母擔憂”,在她們家,情況卻大不相同。母親好在勤勞,壞也在勤勞,幹起活來總是做個沒完,看上去甚至不知道什麼叫“身體透支”。
聽完路佼的傾訴,胡千芙思索道:“實在擔心的話,不如帶阿姨去做個全身體檢吧,在謹遵醫囑的基礎上,‘适當’尊重阿姨的意願。”
“有道理。”
心動不如心動,路佼火速買下回珑原市的高鐵票。
次日上午,當家鄉清爽又溫暖的風拂過臉頰的時候,路佼終于有了回到珑原的實感。
家住在一樓,東戶早已換了五級防盜門配密碼鎖,而西戶則是一扇早已生鏽的金屬門。對比之下,西戶的門薄得看上去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她從背包中掏出鑰匙,走向西戶。
這扇門還是路萍結婚那年新裝的金屬門,幾十年過去,原本锃亮的綠漆已經掉了大半,連門鎖也鏽得不行,它死死咬住路佼手中的鑰匙,随着她開門的動作吱吱呀呀地叫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徹底罷工。
門一打開,路佼就看見母親高舉着掃帚守在面前,警鈴大作地盯着自己。
看到是女兒的臉,她才慢慢卸下了防備。“我的媽呀,閨女你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這開門的動靜把我吓得不輕,還以為是進賊了。”
路佼聞言笑了,邊換鞋邊說:“賊進來偷什麼?說不定還要給兩塊錢,讓咱把門修修。就這門,太侮辱人家小偷的業務水平了。”
“說什麼胡話呢。”路萍拍了她一下,然後低下聲音,好像在說什麼秘密一樣,“你不知道,我那天辭職,人家都問我是不是中彩票了。”
“你咋說的?”
“那當然不能說實話啦。我說我女兒是北江大學的,用這幾年攢下的獎學金讓我去開店,人家都可羨慕啦,都誇你有出息,都說我是享福的命。”一說起路佼,路萍的臉頰上不禁泛起興奮的潮紅。
“真會扯。”路佼不太會應對誇贊,隻好一邊拿過掃帚低頭掃地,一邊轉移話題,“對了,給咱家換個新門吧。”
“換門做什麼?這門還能用呢。”
路佼明白老一輩的人都勤儉慣了,連衣服都會縫縫補補又三年,更何況是門,大概非要用到風一吹就倒才肯換。
她一轉眼珠,換了個說法:“對門鄰居新換的防盜門又大又寬,咱家這樣的金屬門在人家對面,容易被壓住風水、吸走氣運。咱也不換多貴的,就換成跟對門一模一樣的。”
一聽這話,路萍果然動搖了,糾結了一會兒就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路佼笑笑,說出這次回來的真實意圖。
“媽,這兩天我帶你去體檢吧?”
路萍剛想張口反對,就看到女兒眼裡閃爍着灼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