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業界人士在大肆鼓吹抛售安超集團旗下衆多公司的股票,也許是有人想要做空安超,進而從中牟利。隻是不知道,周起是否預料到了這一局面,或者,他也想要從中分一杯羹?
他揉揉額頭,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着,隻覺得整個大腦都要炸掉。
自從那日從醫院回來,周越就沒有休息好過,總是失眠,總是心悸。
安超集團的危機還隻是其次,畢竟他向來對這些沾滿銅臭味的東西就不感興趣,況且,安超集團的核心業務并沒有受到影響,這次風波隻是暫時的。
主要讓他煩心的是愈加四分五裂的家庭關系。
小的時候,周越還奢望着一家人能夠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地吃晚飯,奢望着家人在照顧姐姐的同時多關心一下自己,可是後來,父親終日不着家,大哥有了新的家庭,安甯離不開大人的照顧,就連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他的唯一願望,便成為了隻要能健健康康就好。
也許是周家享受了太多不義之财而受到的報應,現在,連這個願望也無法得到滿足。
周越又翻了個身,想起那日醫生給安甯下的最終診斷——
“患者的情況很特殊。”醫生的語氣肅穆沉重,“她的身體指征一切正常,可就是無法醒過來。”
母親瞬間癱軟在他的懷中。
周越支撐着母親:“請問這算是植物人嗎?”
“不一樣。”醫生搖搖頭,“PVS一般是由腦部的急性損傷引起的,而患者就醫時雖然流血嚴重,卻隻是皮外傷,腦部并沒有收到額外損傷。”
“那她還有醒過來的幾率嗎?”
“這個……也需要看患者本人的意願了。”醫生意味深長,“你們可以嘗試多和她講講話,也許能激發患者求生的欲望。”
人在極度悲傷、極度震驚的情況下是哭不出來的,周越木在原地,大腦嗡的一下空白一片,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原以為自己不太喜歡姐姐,畢竟她分走了父親母親甚至大哥太多的關注和關心,可那一瞬間的手足無措讓他明白,血濃于水、手足情深并不僅僅是課本上空洞僵硬的成語,而是已經寫在基因中、刻在習慣裡的真摯情感。
面部神經與太陽穴連成一片,現在連眼球深處也突突地跳着。
雖然他胸膛上的傷口好了,但周越感覺,自己的精神已經病入膏肓。
窗外的雨終于停了,可心中的淚水還在止不住地流淌。
次日,醫院。
周越剛剛下車,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小越,你今天要好好照顧安甯,别睡着了,上點心,有什麼事及時給我打電話。”
周越昨晚又沒有休息好,現在眼下烏黑一片,因為睡眠不足,心髒也正以一種奇異的速度和力度跳動着,擾得人煩躁不已。
“都到這種地步了,你和周強還是覺得賺錢比孩子重要嗎?”他聽見自己止不住的怒火。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然後響起安雅君柔和卻不容置喙的聲音:“安超集團是我們這麼多年的心血,我們不能……有你在,安甯會被照顧得很好的,辛苦你了,小越。”
電話被挂斷,連着周越的怒火也一同被壓抑在心中。
進了病房,坐在床邊的沙發上,他嘗試閉眼小憩,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無奈之下,周越隻好拿出随身背包中的筆記複習起來。
此時,手機忽然微微一震,是意料之外的人發來的關心。
路佼:【差點忘了問,安甯醒了嗎?】
周越:【還沒有。】
看着對話框中這個出人意料的答案,路佼突然感覺不知哪裡被人捏了一下,心髒一下子變得又酸又軟。
無妄之災。誰能想到這樣的意外竟能在同一個人身上出現兩次?如果命運存心要戲弄一個人,常人所憧憬的金錢、權力、名氣、美貌……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此時此刻,人與蜉蝣又有什麼區别呢?
她出生在這樣一個富庶的家庭,玉雪聰明,父母寵愛,原本可以擁有順遂幸福的一生……
路佼握着筆半天沒動,很快又頻繁地動起來,片刻便收拾好一個帆布包。
胡千芙從床上探出個頭,有些驚訝:“你要出去?”
路佼穿好鞋,将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背在肩上:
“對,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