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精神力觸須收回。
池星見的意識再度回到了溫暖的疏導室裡。
眼皮仿佛被晨露浸潤過,帶着輕微的沉重感,他緩慢地眨了眨眼,視線從模糊的天花闆逐漸聚焦。
回神時他正陷入身下的繭型沙發,看來正是為可以半躺下而做的設計。
“歡迎回來。”熟悉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
池星見望過去,正對上一雙冰藍色眼睛。
銀發向導正倚在對面的沙發上,單手支着下颌,眼瞳中浮着莫名的笑意。
淩月影的另一隻手,指尖正慢悠悠地繞着雪狼的尾巴打轉。
一小團的雪狼,蓬松的白色漸變藍色尾尖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仿佛一捧被清風撥動的雪。
他的雪狼……幼崽,正待在對方的沙發上,被淩月影環在臂彎裡撥弄尾巴。蓬松的尾巴來回搖晃着掃過桌面。
唔,為什麼醒來後雪狼已經自己跑了出來,還主動變小了?
精神體表現出何種動物形态和主人的精神體性質有關,不能想改就改。雖然品種不能變,但是體型的大小可以切換。
池星見自己都沒怎麼見過雪狼主動變小,平時威風凜凜的雪狼變小後,現在就像是一團輕柔的雲朵。
池星見馬上試圖坐直身子。
“淩向導……”他張了張口,喉嚨卻像被砂紙磨過般幹澀。
方才進入精神領域殘留的恍惚感尚未消散,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從他的腦海被生生剜去,隻留下空蕩蕩的怅然。
他下意識攥緊沙發扶手,指尖觸到沙發溫涼的紋理,這才确認自己已徹底回到現實。
淩月影似乎對他的反應毫不意外,唇角笑意更深:“第一次正式疏導後,回到現實後産生暫時的錯位感是正常的,别緊張。”
他松開雪狼的尾巴,轉而端起圓桌上的茶杯遞過去,“喝點水,你現在需要補充水分。”
池星見接過杯子時,他的指尖無意中擦過對方的手背。
但那一瞬的觸碰仿佛電流竄過脊椎,他幾乎是倉促地收回手,耳尖不受控地泛起薄紅。
杯中溫水入喉,喉間的幹渴稍緩,可胸腔内的心跳卻愈發喧嚣。
池星見試圖從記憶的縫隙中捕捉些什麼,卻徒勞無功。他不知道為什麼,醒來後内心對淩月影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看來你的精神體很喜歡我呢。”淩月影輕笑一聲。
因為淩月影的幹涉,池星見腦海中進入記憶徊廊之後的事已如沙上字迹,被潮水沖刷得一幹二淨。
看雪狼的反應,情感似乎還殘留着。
池星見忍不住用餘光瞥向雪狼——精神體确實反常地很,正伏在沙發上淩月影的旁邊,腦袋親昵地蹭着向導的袖口。
雪狼向來對人戒備,怎麼沒了平日的矜持?
淩月影忽然擡手,揉了揉雪狼的耳尖。
修長的手指陷進絨毛的刹那,池星見猛地繃緊了脊背——
一股酥麻的暖意自尾椎攀上後頸。這帶有和剛剛在精神圖景裡感覺不同的刺激感。
這是……共感?
池星見的瞳孔微微一縮。向導的觸碰明明隔着空氣落在雪狼身上,可每一分觸感卻清晰得如同直接撫過自己的皮膚。
他甚至能分辨出淩月影指尖的力道——先是用指腹輕碾耳根,再順着耳廓的弧度慢條斯理地梳理絨毛,最後惡作劇般揪了揪尖尖的耳尖。
“别……”池星見壓抑住快要溜出的喘意,慌亂地别過頭。
很奇怪,在精神圖景中,淩月影摸雪狼時他雖然也能感受到被撫摸的感覺,但尚能忍受。
現在淩月影的行為分明沒有比那時更過界,他卻感覺刺激變得更強了?
淩月影卻仿佛沒聽見他的抗議,反而變本加厲地将小雪狼攬到膝上。白狼溫順地蜷成一團,任由向導的手指埋進脖頸的軟毛中揉弄,喉嚨裡發出餍足的呼噜聲。
池星見以為他在捉弄自己,不滿地開口:“這符合……疏導規範嗎?”
“規範的建議是除了必要接觸之外,保持至少三十公分的距離~”
淩月影突然将雪狼幼崽舉到臉側,手指蹭過它深藍色的肉墊。雪狼幼崽發出一小聲受驚的嗚咽表示抗議。
“很顯然,精神體并不在規範的保護範圍内。”
不過,和剛剛在精神圖景裡不同,現在淩月影并沒有對池星見的感官施加額外的放大,他的精神觸稍已經下班休息。看池星見表現出的狀态……
淩月影含笑的眼睛倒映出年輕哨兵緊繃的腰線,說出他的判斷:
“看來你正處于疏導後偶爾會出現的共感亢奮期……”
他托起小雪狼的前爪,把玩玩具似的,用掌心彈動它小巧的肉墊,
“這通常會持續大約二十分鐘。”
共感亢奮期?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他的雪狼……還有他,才會變得那麼奇怪。
池星見試圖将雪狼收回自己的精神領域。
在平時這隻需要一個念頭就能做到。但現在卻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