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瑞隻是冷冷地收回視線,毫不理睬,轉身回房,将房門合上。
“你和這死啞巴說這麼多做什麼。”老道後院出來,自然瞧見了那閉門羹。
和尚但笑不語,他看着桌上的三個缽,将上午的那個拿了起來,裡頭的小米還是原封不動,自言自語:“不吃小米嗎?”
老道往天上看去,那些鳥漸漸少了,飛往群山之外,回話:“那麼大的鳥,肯定是吃肉吧。”
和尚收拾着桌子,感覺到一陣明晃晃的視線,他回頭看去,發現老道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臂。
"我看他也就命在朝暮,你來淌這渾水做什麼?"老道收回視線,将供桌上的米撿起來,一顆一顆往缽裡放。
"阿彌陀佛。"和尚露出他慣用的笑臉,搖搖頭,"上天有好生之德,能渡則渡,怎能輕易放棄……"
"他算那門子生靈?"老道一甩拂塵,冷冷地望向前方屋舍,"你當真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和尚摩挲着手裡的小米,嫩黃的小米上反射了些猩紅的光。
和尚擡眼一看,隻見屋子裡密布的法陣閃爍着黑紅的邪光,兩人臉色大變,連忙上前,各做各的法。
屋子劇烈的搖動,随時都要散架,老道咬牙,将一道黃符鎮于東南角,門内的動靜終于止住。
房門被一股力轟然掀開,兩人還未上前,便見沈雲瑞一口黑血吐出來。
和尚手裡挂着佛珠,面容帶着肅色:“心生,種種魔生;心滅,種種魔滅。”和尚雙手合十,面容肅然,“施主,你神魂不穩,本就應靜養,若再執迷不悟——”
“滾。”
和尚還欲上前,老道将拂塵一橫,輕輕擋在他身前,搖搖頭:“随他。”
“已經無力回天了……”
青煙,白雪被抛在身後,一股黑黝黝的煙塵滾滾扶搖直上。
樹木多已褪去衣裝,光秃秃地挺立在寒風凜凜中,鄒靜文倚靠在牆邊,他的視線前方,枯枝隻餘幾張敗葉在搖曳。
那葉片打斷骨頭連着筋般地吸附着它生命最後的養分,鄒靜文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沒空欣賞他的落幕。
鄒靜文剛走進小院,便見王夫人立在庭院中央,他上前道:“娘娘,怎麼了?”
“不知怎麼”王夫人微微蹙眉,很是憂心的模樣,她看向牆下,“這鳥兒方才撞上這堵牆。”
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确實能看見一隻血肉模糊的鳥兒。
是一隻有着藍灰色的羽毛、背部漸變至暗褐色,其間點綴着黑色的斑紋的鳥,此時散架成一灘爛泥,它的眼睛異常巨大,顯得有些失真。
鄒靜文看了兩眼,感到胃裡一陣翻湧,不由得皺了眉頭,卻又笑道:“娘娘您去休息,我來埋了吧。”
鄒靜文刨了個坑,将那鳥的屍體埋了,他低頭将手洗到發僵,感覺手上一陣一陣發着熱,才走入屋内,屋内點着燈,屏風後面床上的人影半靠着坐在床上,鄒靜文愣了一下——沈定方居然醒了,他忙上前,語氣裡是滿溢的驚喜:“王爺……”
沈定方氣色不算太好,鄒靜文便想叫一下醫師,沈定方伸手攔下他,道:“别折騰了。”
“您什麼時候醒的,娘娘知道嗎?”
“她過來了嗎?”沈定方瞧他一眼,皺眉道。
鄒靜文順手把湯藥的火爐熱了,笑道:“夫人她守了您幾天了。”
沈定方沉默了良久,他的反應還是有些慢,緩緩地吩咐:“你别賴在這了,馬上去幫你莫叔叔忙活,不要怕吃苦受累,知道嗎?”
鄒靜文本還有滿肚子話交待,見沈定方身上有一股疲倦之色,也不忍讓他操心,就暫且将那些繁瑣的情報抛諸腦後,留待讨論,反正來日方長。
鄒靜文出門時那打盹的醫生也悠悠轉醒,他郝然地撓撓頭就要開口,鄒靜文沖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才注意到正坐着調息的沈王爺。
鄒靜文道:“我先走了,替我再向娘娘問好。”
他覺得心裡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腳步都輕快許多。
鄒靜文重新回到營房,在當中的沙盤上複盤推演。
夜幕漸深,忽然聽見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他擡眼,一位神色慌張的小士兵闖了進來。
“大人,您快去看看!”小士兵急赤白臉,“王爺,王爺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