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順手從屋子裡取得,女人瞧了兩眼,倒沒有什麼反應,無所謂道:“你能尋到,便是有緣,你留着吧。”
鄒靜文端詳她神情,也不推脫,将匕首收下,像是解釋一般補了句:“那些嬰孩物件,我就沒有去動了。”
聞言,女人的聲音冷了幾分:“你倒是會翻。”
鄒靜文一點也不覺得失禮,反倒笑着問:“娘娘,您是皇上的母親,怎麼在此處生活呢?”
女人立在三階的白玉台階上,這迫使鄒靜文須得仰望她,桌案上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映着反射的紅光,她銳利的眼盯着鄒靜文,神情陰恻恻的:“他跟你說什麼了?”
鄒靜文臉色不變,笑着道:“沒什麼,講了加冕夜的程序。 ”
“他倒是什麼都外說。”
女人頓了良久才重新開口,這話倒是帶了笑意,或許可以理解為是尋常母親對孩子一句嗔怪,但鄒靜文熟悉那種語氣,倒覺得這話語裡埋着一股對人長久的輕視和失望。
鄒靜文感到有些不适,鬼使神差間,不由自主地開了口:“你們不是親母子,所以才會這樣嗎?”
女人冷笑一聲,見鄒靜文神情恍惚落寞,卻不似在探究自己,倒是壓下去幾分怒氣:“我怎麼不是他的生母?”
鄒靜文回過神,清醒了些,道:“他今天留下我,告訴我他要去殺了你們先皇剩下的血脈,也就是當年長公主的孩子。”
女人笑容微微僵硬了,又察覺他說血脈,卻沒說“梅妃的孩子”,想來是已經知道全貌,女人眼底閃過狠毒,道:“他在宮中?”
鄒靜文傷口處的酥麻已經蔓延至大半個身子,冷汗一層層地下,卻依舊端作雲淡風輕:“他被拐到我們那,陰差陽錯當了軍官,這次不知怎麼陛下被當成商隊關押起來,想必他們在那時見面了,放走人之後王爺發現了真相,他便劫持了我,我們今天白天到達此地的。”
女人聽開頭神情尚且有幾絲動容,可愈聽她觸動的面龐愈發冷峻。末了,她不為所動甚至饒有趣味地問:“小孩,你說的王爺,是你們的撫甯王嗎?”
“當年,我舅舅劫持了他的胞弟,要換我們被俘的将軍,當時,寄了他的一雙耳朵過去。”她的眼中有賞識,野性和幾分悲慨。
“你們王爺割下将軍的發冠,斑斑血迹連着書信一同回寄了過來。”
鄒靜文愣住。
曹公以割發代首,若回寄人頭難免要為世人诟病,所以王爺用此回應敵人恐吓。
“你們知道你們王爺是如此血性,就不會覺着他會被什麼人質要挾。”
“你想套我話,遠來是客,我沒什麼可以招待的。”女人掩唇一笑,“你想知道,那孩子救了陛下,陛下會不會留他一命。”
“不會的。”朱唇啟張,女人的話語似乎也帶着腥風血雨。
鄒靜文眼前恍惚,身體搖擺。
“他留下你,不就是為了……”
“小公子,你還……”
眼前人轟然倒下,女人止住話語。
半晌,她微微擡了擡下巴,漠然地對着空蕩的前方說道:“這裡可不是給你埋屍的地方。”
“您這話倒是講得過分了。”一道身影從暗處出現,男子一身黑金的袍子,正是去而複返的皇帝。
他緩步上前,走到燭光下,卻聽女子道:“帶着一身血腥氣來此,你越來越不像話。”
“有嗎?”皇帝驚訝地瞧過去,将手臂擡起,輕輕嗅聞着廣袖,道,“您的鼻子還是這麼靈敏 ”
“這是檀國的貴客,過幾天他的家人就來接了。”女人的視線直直望向地上的鄒靜文,皇帝道,“還是不要動手的好。”
女人冷笑一聲:“你将人綁來,還要和他們談條件。”
男人更加驚訝,道:“誰說,是我們要和他談條件?”
女人眼底閃過不可置信,這孩子素來狠毒果斷,檀國來同他談條件,他們必然是付出了不小的誠意。
頓了良久,女人終究忍不住道:“你……真的将他……”
女人點到即止,不肯再說。
皇帝始終耐心地等着聽她的話,在确定對方不會再發言後,他蹲下身體,查看着地上人的傷口,鮮血氤氲在墨色的衣袍上并不顯眼,可此時或許是由于少了對方内力的控制,已經污染了大片。
皇帝擦去手上血污,擡起一雙明亮的眸子:“你不是不喜歡血腥味兒嗎?,這下來好幾年,邊關都不會有血腥氣了……”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