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海在工地幹活多年,手上還是有準頭的,笤帚從他手裡飛出去,精準砸到齊吳......旁邊的櫃子上。
齊白子看出他不是真想打人,微微松一口氣。安頓好舅媽吳豔芳和表妹齊吳,她走到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的齊海面前,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舅舅,出去聊聊。”
說完齊白子轉身出屋,她直接走出了院子,胡同裡黑燈瞎火,齊白子熟練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當着齊海的面點燃。
齊海本來以為她是給自己拿的,伸手去接,結果卻接了個空,同時又被抽煙的齊白子震驚到。
“你......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前兩天。”
周日補完覺,齊白子傍晚的時候去炸雞店兼職,中途跟裴冉出去透氣,裴冉點了一根,見她在旁邊一直打哈欠,就讓她嘬了一口。
剛開始很嗆,熏得齊白子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流,但抽完一根之後,反而感到一抹輕松,很久未見的輕松。
裴冉提醒她說這東西提神可以,千萬别有瘾,然後笑眯眯把剩下的半盒煙塞進了她的口袋。
裴冉似乎很熱衷于把好孩子帶‘壞’,齊白子卻不怎麼介意。
她沒嘗試過的東西太多了,這麼多年除了賺錢,她一直在學會接受失去,現下也該試着學點新東西,隻要不觸及底線,好的壞的她都可以試一試。
齊海剛熄滅的火又燃起來,他想去搶齊白子手裡的煙盒:“你别抽這個!”
齊白子退後半步,輕松躲開。她微微仰頭,發絲散在耳後整張臉露出來,笑容有些得意,右手不太熟練地夾着煙,之前的學生氣息一掃而空。
齊海看得心口一緊......小白什麼時候已經長大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他又不得已苦笑一聲,是啊,孩子早就長大了。尤其是他這個外甥女,已經獨當一面很久了。
“給舅舅一根吧。”齊海嘴角依舊挂着苦澀的笑,皺紋在粗糙的皮膚上并不明顯,但齊白子依舊察覺出他變老了。
遞過一根煙,齊白子幫他點着。
齊海用力地吸了一口,又緩緩吐出煙霧,靠在電線杆子上歎了口氣:“小白,舅舅不是生你妹妹的氣,舅舅是生自己的氣。”
“你明白舅舅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齊白子,齊白子讀懂他的無奈,安慰似的啧了一聲。
“别太悲觀嘛舅舅。雖然我媽走了,但咱們還算是一家人,誰的錢不是錢呢?”
齊海皺了下眉。
齊白子說:“除非我沒有親人了,那我拼命掙錢的意義也不存在了。”
她說着指了指腳邊的泥坑,又指了下遠處一望無際的黑暗,對齊海道,“舅舅你說,齊吳是個女孩子,這樣的環境住着怎麼讓人安心?”
“再說回來,舅媽的病,住院治療是一回事,生活環境也很重要啊。”齊白子嘬一口煙,又吐出來,“聽我的吧,這個月先搬家,等我工資發下來就安排舅媽住院。”
齊海猶豫一下,說:“小白,舅舅做不到心安理得花你的錢。”
“那就當我提前還債了。”齊白子順利地接住話音,“多出來的錢等以後舅媽病好了再還給我。”
“你哪來的錢?”齊海又想起姐姐齊悅病危之前,齊白子沒日沒夜兼職上課兩班倒,白天沒課就兼職,有課就上課,晚上不睡覺也要出去值夜班——兩個月下來,齊白子瘦了十幾斤,肩膀上的骨頭隔着衣服透出來,還不如現在。
“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和舅媽,我被正式錄用了。”齊白子伸出四根手指,“我現在一個月這個數,足夠負擔你們的開銷了。”
齊海吃驚之餘無話可說,齊白子掐滅煙頭,走進屋裡找齊吳。
齊吳一看見齊白子進來,心驚膽戰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齊白子和舅媽無奈對視一眼,跟了進去。
姐妹倆關上門,齊白子坐在了齊吳對面。
“躲什麼,怕我還是怕你爸?”
“......都怕。”齊吳垂眼,房間裡潮濕發爛的木頭味飄進鼻子裡,本就在忍淚的齊吳更加崩潰,“我不想讓我媽再這麼苦下去了,她嫁給我爸,又生了我,一輩子都沒過過好日子。”
齊吳擡起頭:“我沒聽你話瞞着我爸,是因為我想好了,我從下周開始就去多接幾個兼職,我會慢慢攢錢還給你。”
“我不想......不想欠着你。”
齊白子苦笑一聲:“兼職很累的。”
“我不怕!”齊吳咬唇,“你能撐下來,我也能。”
“不一樣的。”沉默良久,齊白子說,“我們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那一步。”
“家裡已經有兩個人上班了,用不着你一個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