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起來時，發現桌上擺着一隻大陶碗，裡面是略透着青色的清澈液體。

——看來是姜玥給自己留的。

他坐在桌旁看，碗底有些碎葉子，好像是薄荷——他在姜玥的菜園裡見過。

還有些嫩綠色的塊狀物，大概是嫩黃瓜？

李修端碗喝了一口——很清新的味道！的确是薄荷和黃瓜。

他抿唇，卻在唇上嘗到一絲清新的酸味——大概是青杏。

李修露出會心微笑，然後輕晃大碗，試圖分辨裡面還有些什麼。

好像……沒有别的了。

因這碗飲料的清爽滋味，他精神振奮，心情愉悅。

李修放下碗，出門去尋姜玥。

……

牛棚前站着一粗布褐衣女子，頭發低挽成一個發髻，上插兩支木簪。

她一手來回摸牛的額頭，一邊自顧自地和忙着喝水的牛說話。

“乖乖牛，多喝水，喝鹽水，長力氣……”

李修停步在她身側，“姜玥，你桌上那碗飲料很好喝。”

“你喜歡就行。”姜玥轉頭看他，“怎麼沒多睡會兒，今天你東跑西跑，肯定累了。”

李修沒說話，兩人站着一起看牛喝水。

姜玥主動解釋，“這是煮過的鹽豆腐漿水，布巾子我也洗幹淨了……你要是不夠再找我拿着用就行。”

“好。”

李修輕聲答。

“你今晚想吃什麼？”姜玥繼續說，“我知道你肯定會說，‘我做什麼，你吃什麼。’那吃發面餅好麼？早上包包子的面還剩下一點，要是行的話，我現在添點面，再發一些。”

“好。”

李修又答。

姜玥起身要走，李修卻突然開口，“晚上的菜……簡單些吧。今晚别耽誤你休息。”

姜玥點點頭，“炒菜苔，還煎幾個雞蛋，做起來很快的。”

……

有着之前的發面團，再發面也容易。新舊面團揉一起，然後放在剛才燒過煮過布巾子的大鍋鍋蓋上。

借着鍋内透出的餘溫，面發酵的速度很快。

今天本來就陰，所以天黑得比往常早。

李修從屋外進來，“姜玥，我們……早點吃飯？”

“好啊。”姜玥這時已經洗好了青菜苔，“等一小會兒，面發好了就吃飯。”

她見李修在桌邊坐下，趕緊擦擦手進了西屋。

“李修，”姜玥出來時，帶了一張毛邊紙，“你給我說說，之前你買豬肉和豆腐，還有碗碟、石臼之類的都花多少錢。我記個賬。”

李修的注意力卻在她手上，“你……不燒樹枝了？”

“哦哦，我現在燒。”

說完，姜玥就起身去找剪子和樹枝。

李修坐在那看姜玥，心裡猶疑又升上來。

他覺得，自己應該問問姜玥的過往，或者……單問她寫字這事可能更合适些。

“你不愛用筆墨？”李修說得有些謹慎。

“嗨呀，在鄉下不花錢買那貴東西，用樹枝也一樣的。”姜玥坐下扶正紙張，右手拿好了樹枝準備記賬，“你買了很大一塊豬肉，還有豆腐……”

她邊說邊快速寫下物品的名字。

李修沉默盯着她流暢的動作。

——鄉下女人就算會寫字，也不至于這樣不假思索。

“還有還有，你買了幾大包幹香料呢。”

姜玥擡頭看李修，等他說話。

李修喉結滾動，開口略有停頓，“……沒事，你……不用記賬了。”

“那哪兒行，說好了我給你做吃食，結果好材料都是你買的。”姜玥試圖勸說。

“沒事……我之後還會常來吃。”

李修不動聲色地把眼神挪到姜玥臉上，“我這樣……不會打擾你吧？”

“哪能呢。你随時來，我随時歡迎。”

姜玥和李修對視後又低頭，沒注意到李修輕微的情緒變化。

她用樹枝敲着紙：“你要不……和我說說你買的數量、斤量之類的詳細數字呢……我總歸記一下，知道你不差銀子……可我這樣白得了你的東西……”

然後，她自己在“碟子”後面寫了個數字“4”。

剛停筆，李修就突然站起來。

他聲音有點硬：“我出去一下……透個氣。”

“哎？”姜玥莫名，不知他中斷對話的原因。

不過……不太可能是透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