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吃飯速度很快，非常快。

在姜玥去看大鍋的時候，他已經風卷殘雲地掃清了桌上的全部食物——大半碗涼米飯、一份蒜苗炒雞蛋、一份拌菠菜。

姜玥看着眼前的情況，有點懷疑自己。

她沒聽見吃飯的聲音啊，怎麼突然就吃沒了？

“多謝。”李修自覺失态。

他站起身喝水，避免和姜玥目光對視。

“那個……我剛才是……”

姜玥是想說，要不把涼米飯炒一下再吃來着。

“嗯？”

李修轉身看姜玥。也許是肚子裡終于有了東西，他整個人都舒适放松了不少，看起來也沒那麼緊繃了。

姜玥指指陶鍋，“我再給你蒸點米飯吃。”

李修猶豫，下意識想拒絕。

他看得出來，姜玥的生活不富裕。

“畢竟，……臘肉你還沒吃呢，裡面炖了豆幹筍幹，特别香……”姜玥開始拿瓢舀水淘米了。

李修沒說拒絕的話——他看着大竈上木頭鍋蓋上方升起的水蒸氣，忍不住喉頭滾動。

真香啊！

于是，他再次坐在竈邊，幫姜玥看火。

……

米飯熟了。

姜玥很不好意思，她突然意識到，家裡沒桌子。如果自己一個人，對着竈台吃飯當然無所謂。

隻是現在……

姜玥在廚房擺上長凳，放上剛做好的炖菜和米飯。

“不好意思，我家家具不全，平時用不上桌子。”

姜玥恭敬地拿了副筷子遞給李修，“隻能請您坐在燒火的小闆凳上，再用長凳權當飯桌了。”

李修點點頭，接過筷子卻沒吃飯。

“請、請吃。”姜玥趕緊說。

姜玥已經注意到，李修這個江湖人，并沒有她以為的“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那般豪放随意。

相反，李修為人相當克制，是一個很有禮貌、又很注重邊界感的人。

明明餓了那麼久，他卻還守着禮儀、老實等自己做飯，甚至想吃碗剩飯還要經自己允許。

果然，姜玥說完，李修才開始動筷。

面對李修，姜玥已不再害怕——恩人他……分明很不錯，自己該好好招待他。

看了認真吃飯的李修一眼，她默默起身，打算給再提前燒壺水晾着。

餓了那麼久，又突然吃了這麼多，喝水或許能加快循環，讓胃舒服點。

……

相比剛才的風卷殘雲，這次李修的吃相斯文很多。

他夾一口菜，吃一口飯，每一筷都有肉有菜，認真品味。

比想象得，好吃很多……很多。

煮爛後的臘肉柔軟又有韌勁，油脂和瘦肉比例相得益彰，吃起來鮮美非常。一起炖煮的豆幹、筍幹、幹白菜則吸滿了汁水，吃的時候，不僅能吃到臘肉獨有的鹹香味，還能感受到多種調料帶來的層次感。

說實話，李修沒想吃那麼多。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手裡那碗尖尖的白米飯已經下肚了。

看到李修端着空碗略微發楞，姜玥心中有點微妙的滿足，“湯也好喝的。”她笑着放了一小碗湯在長凳上。

李修點頭，端起小碗，一口一口品味着湯的鮮香滋味——真的，很好吃。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但他很高興。

李修走南闖北多年，但此刻，他還是要承認，自己很難抵抗這鍋炖臘肉的滋味。

放下空湯碗，李修的目光卻沒離開裝着炖臘肉的大碗。

算了，放縱一次，無禮就無禮吧，自己之前餓太久了。

李修做了決定，他拿起空飯碗，轉頭看向姜玥，“能……辛苦你再給我一碗飯嗎？是我失态了，實在……很好吃。”

“啊？”姜玥點點頭，“會撐嗎？”

其實她有點擔心李修的胃會不會爆炸。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是舍不得這點飯。隻是……怕你一口氣吃太多不舒服。”

李修舉止克制，姜玥補充解釋，不想他誤會自己小氣摳門。

李修搖了搖頭，“沒事。我用湯泡飯，不會胃脹……”

然後，他又補了一句，“你做得很好吃，我的确有點沒控制好，想多吃一點。”

于是，那一大鍋炖臘肉和米飯，一點沒剩，連湯都進了李修的肚子。

……

姜玥打水回來，發現李修已經吃完了飯，躺在院中央的長凳上閉着眼睛曬太陽。

見姜玥進門，李修起身，主動幫忙牽牛卸水桶。

“你用牛打水？”李修略有些疑惑，但又很快明白過來。姜玥的院子距離水井太遠，她不趕車不方便。

倒是姜玥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力氣小，不像其他人那樣……能用擔子挑水。不過我的牛脾氣很好。而且，我不會讓它太累，也不會太辛苦它。”

姜玥趕着牛車打水的事，在村裡其他人眼裡有點小題大做——耕牛是寶貝，她卻用來做這樣的日常小事，實在太不懂得愛惜了。

李修點點頭，沒發表評論，他牽着牛進了棚子。

進廚房時，姜玥才發現李修已經收拾好了廚房。

她很驚喜，想出院子找李修說話，卻發現牛棚那兒再無人影。

牛眨眼睛看姜玥，長睫毛一閃一閃，很是無辜。

姜玥看牛，又看了一眼放滿草料的槽子和已經被清掃過的牛棚，歎了一口氣，“他還走得挺快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