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榄之垂眸,愛憐地揉了揉林落遲的發頂,語帶寵溺,“她不是什麼名門望族,本王落魄之時,是她陪在本王身邊不離不棄,如今本王凱旋,自然要把最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
衆人紛紛稱贊顧榄之有情有義,可林凰衣卻不依不饒,“再不是名門望族,也有姓氏吧?”
顧榄之擡了擡下巴,掃視一圈,輕笑道,“她姓落。”
“不對,她才不姓落,她明明……”
“閉嘴,還不退下?”沈述清潤的嗓音如冰玉相擊,數落聲也是淡淡的。
他一貫以禮待人,鮮少說狠話,如此情緒,已經極不客氣了。
這是林凰衣第一次見他如此。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沈述,見他臉色越發難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蠢笨。
是啊,不姓落,她怎麼知道不姓落?
就算當場拆穿,說她其實是林家庶女林落遲,拿不出證據來,旁人也是不相信的,除非她自報家門,若真如此,怕是她自己也會小命不保。
林凰衣終是帶着滿心的怨念退出了雅閣。
可沈述卻依舊不放棄。
他望了半晌雅閣外的漫天煙火,在捕捉到不遠處燃起的火焰時,唇角輕輕勾起。
恰逢此時,有人匆匆上了船舶,三兩步奔至雅閣門檻處,“太子殿下,登船的碼頭被煙花燒着了,恐怕要等明日才能通路。”
沈述蹙眉,最後無奈望向席下,“抱歉,是本太子考慮不周了,不過各位休要擔心,本太子這便命人為各位準備廂房。”
說罷,他對随侍吩咐了幾句。
随侍點頭出了雅閣,不多時便折返回來,“禀各位大人,廂房已經收拾妥當了,若是哪位大人不勝酒力,随時可回房休憩。”
沈述輕笑,“子時已過,酒也喝了,歲也守了,今日與各位共飲,甚是愉悅。”
他舉起酒樽,聲音依舊溫潤,“我見落姑娘如此困倦,不若,讓侍女扶你回房歇歇?”
林落遲強撐着眼皮挺直背脊。
軟筋散藥力還未散去,方才又因林凰衣情緒起伏頗大,這顯然耗盡了她最後的力氣,若不是沈述叫她,恐怕這會兒她已經伏上桌案呼呼大睡了。
顧榄之垂眸,唇角微擡,“困了?本王也有些不勝酒力了。”
語畢,他起身,将林落遲打橫抱起,“謝北陵太子款待,本王與未婚妻回房休息了。”
沈述面色一沉,“尚未成婚,如何同塌?本太子在南朝做客多年,自然懂得南朝的禮數,來人,請落姑娘單獨回房,好生侍奉。”
“不必,”顧榄之的聲音中隐隐帶着挑釁,“年少時她已與本王朝夕相伴。”
“彼時乃不得已為之,如今你承安王封官加爵,一言一行皆為世人所關注,即便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可落姑娘呢?”
君子的怒火,沉斂而隐忍。
可那雙幽寒的眸底醞釀而起的風暴,讓在座的所有人皆瞠目結舌。
落姑娘……一個南朝皇宮毫無家族庇佑的侍女,她何德何能,能引得這兩尊大佛大動幹戈?
落姑娘,落?
有人察覺到了端倪,默默朝沈述腰間的荷包投去注視。
顧榄之眸底竄起幽火,不自覺地收緊手臂,企圖用力氣對懷中人小懲一下,然,垂眸間,隻聽一聲“吸溜~”……
懷中人吃痛,擡手擦了擦唇角的涎液,在他懷中找了個最舒服的地方,縮成一團,竟沉沉睡了過去。
……她還敢睡?那麼一大筆賬要等着跟她清算,她居然敢睡?
顧榄之收回目光,轉而再度望向沈述,下巴微擡,“本王的未婚妻都未說什麼,北陵太子又以什麼身份摻和本王的家事?”
他不理會沈述的追問,強勢抱着林落遲,大步跨出雅閣。
很快有侍女小跑着上前,“承安王殿下,請随奴來。”
船舶的廂房位于二樓,沿江而望,月華之下,煙波浩渺。
廂房内焚着檀香,顧榄之仔細嗅了嗅,不見有異樣,這才小心翼翼地将林落遲放上榻,因動作太大扯到手臂上的傷口,他不得不褪下衣衫,重新為自己包紮。
忽而一道光亮閃過泸城上空,伴着勁風,拂開吱呀作響的半扇窗牖,涼意升騰,林落遲縮了縮肩膀,慢慢睜開一線。
入眼是顧榄之褪至腰間的半衤果背影。
“啊!”她急忙捂住雙眼。
廂房内的燭光閃爍了幾下,驟然熄滅。
一陣悠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她身前。
床榻一陷,她睜開一隻眼睛,沿着指縫好奇望去。
這一望,就見顧榄之正衣襟半開,健碩的身姿在昏暗的夜色裡沉浮晃動。
“看夠了嗎?”他的氣息拂上她的面門,隐隐帶着藥的苦澀。
“你……你自己不注意,還怪我偷看……”
她習慣性犟嘴,但又想到傷是因她而起,這才穩了穩心神,話鋒一轉,“你……還疼嗎?要不要我幫你上藥?”
“行啊,”顧榄之歪頭挑了挑眉峰,将藥罐遞到她面前,“嗯?”
幾乎林落遲剛接住,他便利落地褪下裡衣,露出半幅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