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會身後沈述一聲聲“林妹妹”的叫喊,林落遲急急拉開房門,轉身離開摘星殿。
可四周哪裡還有顧榄之的半點影子?
沈述殿内暖意十足,出來不過片刻,林落遲就被凍得瑟瑟發抖。
她呵着氣想要暖暖小手,恍惚間,聽聞有抱怨聲從牆角傳來。
“真是倒了血黴,被惠妃娘娘趕來照看七皇子,這孩子聽話也就罷了,可他大半夜的不睡覺到處跑,這麼冷的天,怕是沒找到他,我們先凍成孫子了!”
另一人附和,“誰說不是呢,哎,你看,燈亮了,會不會已經回去了?”
“這不是折騰人嗎?回宮回宮,他娘的……”
林落遲擡眼望去,整座宮殿侍奉之人寥寥無幾。
有點冷寂。
但轉念一想,這對她來說,也不失為一種便捷,若他真在惠妃宮中,自己指不定要費多大功夫才能混進去呢……
林落遲輕車熟路地摸進房内,偷偷躲在屏風後,歪頭往内閣瞅去。
入眼是顧榄之默不作聲的怒容。
他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如玉的面容滿是戾氣,在聽見身後的響動後倏然轉頭,瘋狠的眸光如深淵凝視,“誰?”
殺意四起,林落遲倉皇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是我是我!”
見顧榄之周身的陰霾褪了個幹淨,她這才堆滿笑臉,歪着頭咧開嘴角,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嗨,小顧榄之,好久不見呀~”
“你怎麼來了?你……”他欣喜交加。
但這份欣喜,也隻在他如畫的眉宇間停留了一瞬。
取而代之,是刻意升騰的愠怒,“你來做什麼?你不是在和你的沈述哥哥吟詩作畫嗎?”
“嘻嘻,你生氣啦?”林落遲一邊上前,一邊毫不遲疑地伸出罪惡的小手揉上他的臉頰。
眼前的少年,可比成年後的顧榄之好拿捏多了。
小顧榄之被她的舉動怔住,“噌”的一下,鬧了個大紅臉!
可他嘴上依舊不饒人,“前幾天我找你時,你不是還假裝不認識我嗎?不是還一口一個‘七皇子’的客套疏離、冷落我嗎?這會兒又在玩什麼花招?”
“哎呀,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人前我不能同你走太近,尤其是在姐姐面前。”林落遲收回小手,佯裝歎息。
“那昨日晚,你從沈述房内出來時,我叫你你為什麼要跑?”顧榄之垂眸,眯了眯眼眶,質問之意顯而易見。
林落遲早想好了對策。
她轉動着如糖水珠子般清澈的雙眸,刻意壓低了聲音,“沈述身邊有位師父,元日那晚,我和你的談話都被他聽見了,他告訴我父親,父親告訴了我姐姐,姐姐當晚便狠狠揍了我一頓!”
說罷,她掀起手臂,露出一條條青紫色掐痕,“我怕他跟在我後面,所以我不敢應你。”
掐痕自然是原主受虐的常态,仇是一定要報的,但穿越時間有限,在沒能拿到足夠多沾有顧榄之氣息的物品時,她不想浪費寶貴的時間。
“她敢打你?”顧榄之眸底一寒,似有殺意在周遭醞釀。
林落遲急忙按下他的情緒,以防出現背離故事走向的變故,“她也是代我父親對我施罰,這件事你先别管,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做,我就能安穩度日。”
顧榄之攥了攥拳,最後拉回思緒,“和我相交,就這般讓你為難?是不是你父親讓你去陪沈述,你也要照做?你們林家與沈述是什麼關系?”
林落遲有些訝然,她暗忖,不愧是未來平定邊關的承安王,才十歲就有了這份敏銳。
可她不能如實相告,因為林家目前還不能暴露。
思及此,她聳聳肩,“我怎麼知道?興許是我姐姐喜歡沈述,我父親收買了沈述的師父,想讓我姐姐暗中與沈述相處也說不定呢,我父親一向寵愛姐姐。”
這個邏輯,對于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也算合理。
顧榄之似乎對林凰衣與沈述的事并不感興趣,他沒再追問各中緣由,而是握住林落遲的肩膀,語帶揶揄,“你姐姐喜歡沈述,但沈述卻看上了你,你也喜歡他,為了不被責罰,你瞞着你姐姐,私下偷偷與沈述見面,是與不是?”
“當然不是!”林落遲矢口否認。
顧榄之氣笑了,“不承認?我一直守在你殿外,親眼見你入夜後偷偷溜出寝殿,直奔沈述住處,你作何解釋?”
啊?偷.窺?
不是……他變呔啊……
林落遲下意識打了個冷顫,很快決定,往後一定要悉心教導他!
“我……我也要和沈述搞好關系,不然他和他師父說些什麼,我又要被我父親責罰……”
沒想到顧榄之聽罷,蓦地松開指尖憤憤轉身,“既然如此,你還來我這裡做什麼?你走吧,隻要你不來見我,就不用對沈述言聽計從了。”
???
這麼違心的話,他也說得出來?
林落遲決心逗逗他。
她輕歎,“哎,那好吧,既然你執意趕我走,那我……那我走了……”
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聽勸,顧榄之頓時怒火攻心,“你走,走了就别再回來!”
“那我走了?”林落遲唇角噙着笑,見他雙肩微顫,于是故意跺了跺腳,轉身行至屏風後。
她的身形剛消失在屏風處,又猛地探出一個頭來,“我真的走啦?”
四目相對,顧榄之慌亂轉身的狼狽被撞了個正着,他當即耳尖一紅,怒目而視,“走啊?”
“哼!”
林落遲甩了甩羊角辮,噔噔噔幾步跑到門檻處。
她故意拉開殿門,弄出聲響,再阖上,又蹑手蹑腳地俯下身,偷偷躲到屏風後看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