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走?”
女人拽了拽禅院甚爾的胳膊,禅院甚爾看着擠擠攘攘的人群,那一眼看到的比起真實,更像是他腦中的幻象。可是,連酒精都無法麻痹的大腦,真的會無端産生幻覺嗎?
“我要去做一點私人的事情,改天再補償你。”禅院甚爾看着身邊明顯不太開心的女人,俯身在她唇角親了親,“用不用先送你回家?”
“得了吧,我可不想占用你做私事的時間。”女人被哄得心情好了點,“下次直接來我家,你知道在哪。”
禅院甚爾漫不經心地和自己的金主道别,轉身走入煙花下擁擠的人群中,他試圖找到那個匆匆一瞥的身影,可是無論怎樣尋找,都沒能再看見。
與此同時,幾乎看不見花火的高樓陰影中,你看着站在眼前的中年人,緩慢地露出微笑,“好巧啊,禅院先生。”
“果然是你啊,小丫頭,變成咒靈了嗎?”禅院家的現任家主,禅院直毘人手裡抓着酒壺,靠着牆看着你。
“是啊。”你無所謂地聳聳肩,“您找我有什麼事呢?我可沒有到處害人哦。”
“咒術師在祓除咒靈的時候可不會看這個。”禅院直毘人把酒壺塞進袖子裡。
“您要祓除我嗎?”你握住了腰間的刀。
“隻是想請你去禅院家做客,那裡你已經很熟了不是嗎。佑京因為你吃了不少苦頭,不去看看他嗎?”
“您這架勢可不像是要請人做客。”你迅速看了看四周潛伏在暗影中的人,盤算着進攻和逃跑的最佳路線,“至于你說的佑京——完全不記得有這個人啊!”
你的刀落空了,這是理所當然的,你沒有猶豫,直接蹬牆跳起來,轉身一個橫切,你打得很辛苦,用的是信長曾經幫你特訓過的技巧,你很後悔自己沒有趁機多學一點,幻影旅團那群人裡面随便拎出來一個,實戰經驗都甩你幾條街。
三葉還沒有完全和你同化,咒靈的本體使用範圍受限,硬碰硬肯定打不過。你試圖找一個缺口突出重圍,禅院直毘人還沒有出手,你不能掉以輕心。
可惡!太可惡了!
這可能是你成為咒靈後最恥辱的時刻。
五條悟和夏油傑整天說你弱,但是沒有真的和你動過手,導緻你一直覺得自己可能沒有那麼差勁,畢竟三葉再怎麼說也是個特級咒靈。
結果現在是什麼情況啊,禅院直毘人隻是個一級咒術師吧!你壓根沒有看清楚他出手的動作,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了。
你現在被禅院家的下屬扛在肩上飛奔,禅院直毘人那個老頭跑在最前面,你試圖變回原形掙脫繩子,發現那根繩子應該是個特級咒具,不僅阻止了你變形,而且牢牢地捆住了你,沒有留下一絲縫隙。
可惡!抓你居然要用上特級咒具,為什麼這麼大手筆啊!
“喂——老頭——你該不會是要把我帶回京都吧——”
你的發繩在風中亂舞,直接被吹得散開,你邊喊話邊吃了一嘴頭發,整個人心态爆炸,什麼優雅禮貌都見鬼去吧!你現在隻想狠狠地罵人!
“你這樣說話,我可什麼都聽不見啊,小丫頭。”禅院直毘人刻意放慢速度到你身側,丢下一句話。
在這種時候還指望你對他用敬語嗎?
做夢去吧死老頭!
*
你沒有被帶去京都。
真是謝天謝地。因為你一直以一種俯趴的姿勢被扛着跑,胃裡已經産生了惡心和嘔吐感,再這麼來上一兩個小時,哪怕你什麼都沒吃也要受不了了。
你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裡,遠離七夕祭的預熱場地後,哪裡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天,路上也沒什麼行人,你隻能根據路程推斷出,已經出了仙台。
你被扔到了一個屋子裡,地闆雖然不髒,直接砸上去的感覺也是糟糕的。
“我以前沒有得罪過你吧!”
禅院直毘人在你面前坐下來,拿出酒壺咕噜噜一頓灌,在你記憶裡他就是這副嗜酒如命的樣子,喝了這麼多年身體竟然還硬朗,就很不可思議。
“既然不是要祓除我,捆着我幹什麼?”
你死活想不出自己有哪裡得罪過他,隻能歸結于自己以前在禅院家過于橫行霸道?
根本沒有!你記得自己待人一向友善,而且甚爾是自願跟着你的,更何況甚爾也不是他兒子,他犯不着因為這個記恨你。
禅院直毘人一直坐在那裡喝悶酒,你發現問不出什麼,索性也一聲不吭地躺着發呆。九十九由基的話又一次在你的耳邊回蕩,剛剛如果伸出了手,結果就不一樣了吧。
屋外傳來了滾輪的聲音,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透過緊閉的門傳進來,“老頭,你找我最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禅院直毘人走到了門邊,因為你是面朝裡被扔下的,隻能聽見腦後的對話。
“沒事不能來看看你嗎?最近過得怎麼樣?”
“我回去了。”那個聲音對禅院直毘人的關心反應冷漠,滾輪聲又一次響起,你意識到那應該是個輪椅。
“如果我說,我把小丫頭給你帶回來了呢?”
聲音停止了。
你莫名有點緊張。你對屋外那個人的聲音毫無印象,可無論是他還是禅院直毘人,都一副你們認識的樣子,可是他到底是誰?
“……這不可能。”那個人的聲音在顫抖,透着咬牙切齒的恨意。
“自己進去看看吧,佑京。”
禅院直毘人的腳步聲走遠了。
你依然掙脫不開那條繩子,也就沒辦法挪動身體,你能感覺到有人正在注視着你,那目光快把你燒出個洞來,讓你一邊渾身冒汗,一邊毛骨悚然。
輪椅聲進了屋子,停在你的身後,你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他的下一步反應。
“為什麼回來?”
他問得沒頭沒尾。
“這種事,不是我自己說了算的啊。”
你看着地闆上的影子,判斷着他大緻的年齡和外貌。
那影子動了動,你的肩膀上倏忽傳來尖銳的疼痛感,那個人的手指狠狠地掐進你的肉裡,将你整個翻過來。
你看到了他的臉,半張銀色的假面遮擋住右邊的臉頰,露出來的半張臉模樣清俊,但已經被他的表情完全破壞掉。
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痛苦的表情,淚水從他的眼睛裡流出來,爬滿了面頰,面部的肌肉抽搐扭曲,你能感覺到他在緊緊地咬着牙,仿佛不這樣做就會直接一口咬上你的脖子。
他在恨着你。
但他的眼睛裡又盛滿了悲傷,就像看到你使他痛苦,看不到你亦然。
你看着他的眼淚,心髒仿佛跟着抽痛了一下。你不想看到他哭。
“你……”
你剛一開口,他就猛地松開了你的肩膀,倉皇地别開臉,滾着輪椅倒退了幾步,停在屋子的門口。
“你不應該回來。”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冷靜很多,帶着壓抑過久的喑啞。你能感覺到他想要盡可能表現得冷漠,話語間卻透露出另一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