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節三日舉國狂歡,第一日粱都百姓還走親訪友好不熱鬧。等到最後一日,吃席也連吃了三日,吃也吃累了,玩也玩累了,開始對着日曆發愁明日就要過上該工作就工作,該上學就上學的‘苦’日子了。
十三皇女顔風清不一樣,她從萬壽節第二日就開始愁了,因為第三日,也就是今日,她未婚夫婿趙家公子的将軍娘剿匪歸來了。
雖說她在萬壽宴上當衆求婚趙家公子,也是有替趙丹靈解圍的意思。但是在趙家家主看來,自己與趁着人家家主不在,哄騙家中小郎君私奔的浪蕩渣女有何分别。
還未入夏的清爽春日裡,顔風清滿頭大汗。
但就像是百姓與十三皇女的愁苦不相通,顔風清與她未婚夫婿趙丹靈的心思也不相通。
他一邊攥着顔風清的袖子,一邊翹首望去。
粱都南門朱雀下,烏壓壓站了幾排人,全都是等着迎接趙家家主趙桓柏順利還都的,為首的顔風清和趙丹靈盼了又盼,看了又看就是看不到人影。
而此時,粱都十裡外驿亭,趙桓柏的軍隊卻讓一黑衣女子攔下。
“久聞威武趙氏大名,如今趙将軍凱旋歸來,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請您飲酒一杯。”
趙桓柏冷笑一聲:“久聞東宮左贊善大名,卻沒想竟是個孤身攔截朝廷軍隊的瘋子!哼!”
沈系舟看着馬背上的趙大将軍,目光自下而上,對趙桓柏身側副将拔出的刀刃視若無睹,道:“趙将軍遠可率五千之衆攻破契丹,近可率四百騎兵剿匪而無一人傷亡,在您面前,有千人,有百人,與我一人有何異?既然如此,我便坦蕩蕩的來,隻我一人,足矣。”
趙桓柏聽了這一席話,才開始用正眼看沈系舟,她哈哈一笑,命手下收了刀劍,跨步下馬就摟着沈系舟向道旁涼亭走去,全然沒有剛才兩人劍拔驽張的氛圍。
到了涼亭,蕊琪早已經将瓜果茶點備好,還有一壺美酒,染的滿亭飄香。
剛一坐下,趙桓柏看了看蕊琪,沒說話,擡手就拿起一綠花紅蕊的糕點,副将剛要攔下,就見她塞在嘴裡咬了一大口。
副将手還在半空,說:“将軍,還沒有試毒!”
趙桓柏卻不在意,看着糕點道:“呦!外酥裡柔,這手藝能跟宮裡的比了,小沈大人會享受啊!”
沈系舟看着她又吃了兩塊糕點,一串葡萄,說:“家中長兄愛吃,府上就常備了些糕點廚子,趙大人要喜歡我就送幾人到您府上。”
趙桓柏擺擺手,道:“不用了,隻是小兒丹靈愛吃這些甜膩膩的,小沈大人不用如此客氣,我既不想讓府裡多幾個耳目,也不想卷入九皇女和太女的争端裡,年紀大了!隻想養老了!”
沈系舟拿了顆莓果,莓果已經熟透,在手上一用力就會爆開,就要遞到嘴邊又放下。
她說:“”趙将軍有心養老,可惜聖上和殿下們可不會善罷甘休。當年您一退再退,被釋兵權,困在粱都,可是隻有您軍威尚存,對上位者永遠是威脅。面對猛虎,哪怕是拔了牙的,也沒有人會放松警惕!趙将軍真的甘心嗎?”
趙桓柏并不在意,還給自己剝了顆栗子,塞在嘴裡,含含糊糊的說:“你這些話八百年前九皇女和太女的說客已經說的我耳朵長繭了,還有什麼新鮮的嗎?沒有我就走了,丹靈還等我呢。”
沈系舟捏着莓果說:“有啊!萬壽宴上聖上當衆給趙家公子與十三皇女賜了婚,金口玉言,無可更改。如今這場皇位之争,您已經無路可退了。”
趙桓柏終于停下咀嚼,笑了一聲,擡手拔劍就劈向沈系舟頸部。劍光閃爍,卻是蕊琪拔出短刃止住劍勢,劍鋒将将停下,離沈系舟脖頸不足一寸。
生死之間,沈系舟恍若未覺,拿着手上完好的莓果就塞進嘴裡。嗯!酸甜可口,就是個頭太小了,一顆顆吃不過瘾。
趙桓柏挑眉看着沈系舟,側開劍鋒劃斷沈系舟頸側衣服,蕊琪擡手發力又将她攔下,沈桓柏也不再變招,說:“沈家女君,你知不知道我将你剛剛的話傳到聖上耳中,或是劍鋒在向前一寸,你這條小命就沒得救了。你說現在到底是誰,退無可退?”
将口中莓果咽下,沈系舟盯着趙桓柏,不後退反而向趙桓柏走近一步,說:“既然退無可退,那我便進一步,再進一步…直到将我逼入絕境之人反将入死局,讓她無可翻身。”她走到趙桓柏面前,握住她的劍柄,繼續說。
“你我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人,既然都無路可退,何不争上一争?為自己,為家人搏條出路呢。”
趙桓柏将她的話在心裡轉了一圈,驚道“你不是九皇女和太女的人?你是…十三皇女的人?!”
看沈系舟笑而不語,沈桓柏終于收了劍,上下打量着沈系舟,道:“陽關路你不走,非要走獨木橋,你還真是個瘋子啊!”
沈系舟一拱手:“有時候坦途也是死路,而死路才有生機。十三皇女已在城門等候多時,您請先行,我過半個時辰再回都。”
趙桓柏仔仔細細看了沈系舟一眼,罵了一句‘小狐狸’,提劍便走,卻在上馬時又被沈系舟叫住。
“将軍奔襲百裡剿匪辛苦,這一路上可曾聽聞有何處連日降雨,水患不停?”
趙桓柏答:“那倒是沒有,不過柳莊旱災倒是嚴重的很,上下遊皆有難民沿着河床往粱都來。”
沈系舟見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不再糾纏,躬身送别趙家軍隊。
等蜿蜒軍隊消失在山坡另一頭,沈系舟已經坐在涼亭盤算了好久,四周的侍衛看軍隊已經走遠,就不再掩藏,護在涼亭之外。
在她前世記憶裡,模模糊糊能看到一點關于水患的畫面,但是時間,地點,甚至水患波及幾座城池她都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