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萬壽節如約而至，無論朝堂上如何暗波湧動，今日都一片祥和。

曆年萬壽慶典，都是粱都内最熱鬧的一天。所謂慶典，自然是萬民同樂的日子，當日無論名門寒士，還是商販走卒，都在街上徹夜狂歡，坊市之間張燈結彩已經算是收斂，有些富庶的街道會請來遊街的花車供人觀賞，以求聖上與天同壽。

但最最重要的，便是這一天聖上在宮中設宴，同要職官員一同鑒賞外邦朝賀所進獻的珍寶。

還沒等沈系舟進入宴席，太女顔鳳昭與九皇女顔鳳淵一派和睦的笑聲就傳了過來。

兩個恨不得對方當場命喪黃泉的皇女，此刻推杯換盞之間小得如沐春風，仿佛有姐妹親情一般。

也是怪有趣的。

沈系舟清楚，三天前張易之落馬下獄之後，太女與九皇女兩派更加勢同水火。

九皇女早就計劃清除張易之，但是明面上，張易之還是她的下屬，就算是她極力撇清關系，但是張易之刺殺太女一事已觸犯天顔，九皇女被陛下當衆指責是不顧手足之情的冷血之人。

但在這一局，太女殿下也不能說是大獲全勝，張易之此事一出，沈系舟當日與太女秘會一事便再也遮掩不住，姜家知道太女當夜言辭，雖然并沒有計較什麼，但是太女與姜家的聯盟已然出現嫌隙。

而幕後黑手沈系舟，将朝堂攪得暗流湧動之後，翩然離去，誰都沒有發現一切都是她做的手腳。

當然，也不是說朝堂之上，沒有一人知曉她的計劃。

她沒有上前與兩位皇女寒暄，而是跟随禮官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此時聖上還沒有入席，在場衆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登雲梯，辨不清誰是誰的聚寶盆。

沈系舟誰都沒有理會，與坐在遠處的十三皇女遙遙相望，兩人目光穿過人山人海，觸之又在一瞬分開。

十三皇女顔風清，便是這萬臣之中唯一知曉她的計劃的人。

而今日，萬壽節上，更是有好戲發生。

沈系舟抿了一口杯中竹葉酒，入口柔滑，香氣淡雅，不愧禦賜之物。

今日十三殿下便要初露鋒芒，這禦賜美酒也算得上是匹配的慶賀之物了。

刹那間，絲竹樂起，鐘鼓悠揚，衆人回歸位上，粱帝初現身影。

沈系舟畢竟位低權微，按位階來算，本沒有資格參與這場宴會，隻是身為東宮近臣，有太女殿下發禮官自會為她留下一席之地，隻是必定是殿上偏遠之處。

此時沈系舟随衆人一同跪拜粱帝，隻是她并未同旁人一般不敢直視聖顔，而是悄悄打量着大殿之上的人影。

就算是離得遠了些，人影遠山一樣的眉和不怒自威的眼一樣清晰可見。

看來歲月也是會關照人的，陛下的容顔比之沈系舟年少成名時的匆匆一見并沒有變化多少。

可分明十年前殿下還是勵精圖治的聖主，如今卻是沉迷長生丹藥的庸君。

嘴上說着手足親情，實際上下放權力給太女和九皇女，自己卻坐山觀虎鬥的，不正是粱帝她自己嗎。

粱帝并沒有注意場下跪拜的重臣之中，還有一人敢冒犯聖顔，她今日服用的丹藥藥效未過，此時正有騰雲駕霧之感，隻想着快快走完流程，去試試新出爐的藥丸是何滋味。

衆人平身，按照流程，各屬國使臣紛紛獻禮，萬壽宴席正式開始。

數不清的珍寶字畫，奇珍猛獸被一一帶上前來，但是粱帝絲毫沒有驚奇之感，隻是都神色平平地說了句“賞”，便讓使臣都退下了。

此時，身着羊皮斜襟，腳踏翹頭長靴的綠眼使臣上前而來，她的身軀梁朝将領都要寬闊很多，一看便是北方遊牧民族的打扮。

作為梁朝最大的屬國，哪怕是此時兩國兵戎相見多年，北突厥還是在衆屬國之後，才姗姗入場。

北突厥使臣指着身後被紅布罩着鐵籠說：“北突厥此次進獻的，乃是我國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