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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上你看书网 > 血聖女(The Bloody Messiah) > 第136章 言為人之劍

第136章 言為人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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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在女神對我們的愛中生發的——即刻如同無窮,萬物迸發而出,隻如同水中的沉澱,事物在墜落中尋到了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職,各有其生,各享其愛——”

她打斷了第一次;講師們要求她打斷以告知他們,她在思考。

“請說,安鉑。”教師停下來,滿足而似又有些無奈。他們真難琢磨,是不是;他們要求她提問又害怕她提問。

“什麼是愛?”她放下手,背靠牆體而座,窗外展開便是日間青藍色的海岸。她年幼的面孔清澈,空洞而寒冷,盡管她做了一切人要求她做的:坐直身子,認真聽講,若有疑問則舉手提問。教師垂目望她,閉眼,深呼,終從浮現腦海的文書中尋到些确切的力量,莊嚴道:

“世上最偉大事物,其名為愛。”

她又舉手。教師率先制止,解釋:

“偉大是了不起,強大的意思。”他可以将它解釋為,譬如說,更中性和嚴格些:在民族和國家的生存中做出過傑出貢獻的人和事,展現了超乎普羅大衆平均水平,在這個意味上,不妨說是遠超,甚至于些恐怖和壓倒地步的存在,那些無法想象的事——但現在,他在孩子做解釋,所以,是的,現在他不能偉大,他不能超乎想象而必須變得非常具體,讓這個恐怕不知偉大是何事的孩子明白。

她看着他,眼中浮現思考,而,根據教師的經驗,這意味着最終的迷茫。如果生活是一道幾何,她幾乎從未單獨解決過任一一個組合;她可以打碎基本公理,像她們不存在她的世界裡;像她所生活的世界跟他們不在同一個空間和維度,所以當他們看見公證和完美無缺的正面,她看見碎裂和不成意義的殘缺。他是個——像很多做他這個職業的人——學院派,所以他們很多時候會遺憾,有些人無法享受到用理性趨近圓滿的快樂,他們遺憾人們無法用線條逼近一個世界或用代數表達所有語言(盡管他讀的經文上似乎不這麼說,而現在這是他教學的内容。他沒有完全意識到)——因此,大部分普通人,或者說,大衆,無法享受到理性深沉而龐大的甯靜,為他們的欲望和感情随波而去,更殘缺,如果公正地說,更不幸,如果更慈悲地說,既殘缺而又不幸的,這似乎正是他面前這個學生應有的狀态,但有些聲音,又不這麼說。

(各司其職,各有其生,各享其愛——很難,很難。不是嗎?他嘟哝道。他意識到了些偏移,但贊賞自己無私的憐憫。)

他看向學生的眼:一個不完整的頭腦,傾向從此不再,或者起碼,緩慢地發育,永遠在邊界之後和曆史的後背,如此緩慢甚至像是不用成長。海潮湧起,他面前,忽而且一陣風,讓那海面如灑上碎鑽,極為刺目,而因海的顔色淺淡了,他忽在炫目的昏黑後低頭尋些緩和,從那遼闊壯麗的自然之美中忽然回到這個瘦弱,殘破而遲鈍的孩子身上;他低下頭,沒有回避,而這孩子不知躲避,所以她們目光相遇,他撞進她的眼中,沒有任何準備和防守,甚至沒有一兩句話來提示或緩沖最極端的情況,因為通常而言,他覺得自己是完全安全的;他在這個孩子面前不面對任何壓力:沒有恐懼,焦慮,不安和挫敗。這不是他的孩子,不是他的未來,不會傷害他。

他後退一步。

“我還是不明白,老師。”孩子緩慢道,沒有眨眼,所以那雙眼便仍同先前般裝盛他,迎接他也吞沒他。深邃而黑暗,但不欠其藍色的本調——多少石料被揉碎,多少花葉被抽幹,才有這麼一雙眼睛!人從事物中抽取含義;軟弱之人的眼是渙散而醜陋的(出于他們的健康狀态)——他沒有看見任何一個。

一個圓;最完美的圖形,沒有任何缺口和變化。他看見了什麼?

(他好像看見了完整——雖然這是不可能的。這是個不完整的孩子;她學不會任何東西。)

像她原本就不需要領會和理解任何事。

“——我知道我有很多事都不明白,老師。”孩子有禮,謙虛(從字面上來說,完全如此;如果謙虛不是一種感情而是一種存在,此儀态完美無缺)道,思索片刻,勉力編織語句:“但,您說的話,讓我想到,前幾天,奇瑞亞女士告訴我(語句已開始破碎,她停頓在任何她覺得可以使前後稍顯連貫一絲的地方,其暗示是奇怪的:她似乎知道她想說什麼,隻是不知道怎麼說。但這如何可能?)——我應該繼續訓練,因為我要成為一個(停頓),”她回憶,沒有任何表情波動,眼睛悠遠深邃,說這句話:“偉大的王。”

她說完了這段話,不得不停止,稍微休整片刻。教師手捧經文,沒有意識到他的緊張,但顯然他已意識到情況有些奇怪。他将手落在桌台上,看着這孩子,見她稍吸口氣,對他說:

“這意味着我要成為一個充滿愛的王嗎?”

陽光照耀,寂靜地落在室内。教師感到手上的書沾染了汗液。語義上,他應該笑;但感情上他并不想笑。孩子看着他,觀察他。她可能眨了一下眼,也可能沒有。

“那麼不是。”她判斷道:“我不明白,老師。愛是什麼,”她停頓,又問:“偉大是什麼?”

教師喟然長歎,後退一步。他擡頭看向天頂追着上面黑白的光電去恢複他情感上的冷漠;這有些像蜥蜴追尋蚊蟲但他可保證他更豐富些。做完這件事,他再次有信心,恢複對這個癡兒的平靜,垂頭道:

“我們一個一個分析,好嗎,安鉑?”

她點頭,坐直,帶着一種無情感并且對所要求事物極精确的态度,望着他(如果他更認真些,意思是,更嚴肅些,将她看作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而不是一個必然無能的癡兒,他應該會發現她所做的就是他方才苦苦追尋的。但再怎麼說對他而言,他們都應該天差地别,所以他沒有做此觀察。)

“愛……是一種感情。”教師說:“你愛你母親,安鉑。”

這不是一個命令,也不是疑問,這是個陳述句。孩子也明白,所以她略微擡起頭,和先前有絲不同。教師笑了。

“看見了嗎?你現在就比先前更集中,更……”他試圖描述:“更有感覺,感情些。你開始想象你母親。你在感受她。”

這是一個陳述句:或許這也是教師和任何人僅僅對她的眼睛偶感驚訝卻不至于害怕的原因。她的眼睛沒有感情,但她有。她笨拙而努力,讓他們感到可辨認。她對母親有顯而易見的依賴和偏愛——問問前些天有多少人為這個孩子在她母親和軍部對峙中所邁出那一步而感到驚訝和感動吧。那在花園中邁出的一步使她離開那些高大的女人,也離開了花樹所灑下的陰影,進入陽光中。瞬間她像在金光所造的水池中跳躍,沿着那明暗相間的石頭,朝向她的母親。兩對手臂都在邀請她,兩邊人都在看着她。她沒有任何猶豫,選擇走向母親,抱住了她的腰。母親哭泣,其餘人又怎麼不是?這個舉動讓她轉眼間變得更有人情味,同時,更平反而正常。顯露出感情,一隻老虎也是可愛的!感情使人親切而親近。

“你喜歡抱着你母親,對不對,安鉑?”

她思索片刻。“她喜歡抱着我。”她重複,似乎在造句,将主動語态改成被動語态,但不得要領;語法構造詞沒有出現,隻是主語和賓語換了位置。“當她流淚,你會覺得難過嗎,安鉑?”更長的沉默,意外,她這回給出的是一個完整,嶄新的句子:“當她哭泣我會想讓她停下。”

教師感慨:“完美。完美。安鉑,這就是愛。”他對她做出手飾,幫助她記憶:“愛是一種溫柔的本能。你母親給予了你生命,所以你愛她——這種本能使生命誕生,因此偉大。”

他見這孩子蹙起了眉,心中寬容了幾分:這太正常了!這孩子對分析複雜的句子沒有什麼有時,總需要耗費極多精力。他耐心地等着,聽她緩慢問:

“……那除了愛以外,還有什麼事是偉大的嗎?”她重複那問題:“什麼是偉大?”

複雜的問題;極其複雜,同時簡單,如果考慮此情形的源頭。偉大的王。教師嘀咕:軍部那群迷信,孤注一擲,無計可施的瘋女人。一個癡兒,勉強在做六七歲的事,現在已十二歲了,仍在等着。她們想要什麼?她們想要的,就是偉大在這個語境下 的定義。他決定發揮自己的客觀精神,給這個情景加上一二普世性,盡管可能使這孩子聽不懂。

“做到其餘人做不到的,并且對人的生活有益,就可接近偉大了,安鉑。”他簡練道:“同常人的差别越大,通常我們就認為此人越偉大。”

她停頓了很久,那雙藍眼終于眨了起來。他看見她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皺着眉。

“……那我已經和常人,其餘人,差别很大了。”她思索道,令教師感到意外,非常清晰:“所以我應該讓人的生活,有益?這是偉大嗎,老師?”

這時沙漏已耗盡了,鐘發出鳥鳴似的水流聲。這痛苦,徒勞而自我環回的概念定義終于結束了——生活,學習和知識,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不斷重複的概念定義,但從來不像這樣幼稚,無奈!教師讓開身,為學生拉開門,準備送走她,同時,開始自己的時間。

“去吧,安鉑。”他柔和道:“去玩兒吧。别在意那些——軍官跟你說的話。”

她擡頭看他,眼神問詢。那麼她是在意她們說的話的!為什麼?

“記得你母親說的。”他因此這麼鼓勵她,滿面笑容:“你什麼也不用擔心……去吧……去玩兒吧……”

到陽光裡去。他暗示,指着窗外,像對他來說,陽光似應是個很好,很良善的事物般。她轉頭看向那兒,不禁眯起眼。她的腦海中,疑問不停,一個接着一個,幾像暴風雨,但她面上還一點也看不出來。終于,她點了點頭,往外走去,在教師的注視裡進入陽光中,沒有回頭。

陽光偉大嗎?

她走上草坪,感足下松軟的感觸,像過去的每一次于其相遇般伸手将它接住,感到它的明亮,溫暖和流逝。她思索偉大這個詞彙,然後擡起頭看着每個匆匆經過走廊的人,看見她們也在回頭望她。表面上,她的生活忽而變為兩個月來都未有過的輕松和閑适,因為所有人都被她母親直接地‘要求’不要再讓她做任何可能産生危險的活動,同時,不能對她提及任何那些不切實際,引起多餘恐懼,焦慮的事。沒有更多的‘天命之王’和‘體力訓練’。她說:“讓她像個孩子一樣玩罷。”

“……奇瑞亞女士說您今晚可以在花園裡找到她。”

她經過走廊時,一個仆人從側邊來,低聲,有些顫抖地對她說。她擡起頭時,那傳話人已匆匆而去,連面孔都不為她所見,像近日來所有人一樣。她維持着回頭的姿勢長久站立,像能聽見溫暖回廊中傳來幽暗的聲音,石外,海洋吐息。

海洋偉大嗎?

她思索它:偉大。

“……你生來就是要成為一個偉大王者的,安鉑。别看曆史對你的限制,别聽母親對你的教導。我不是你的教師或者教官,殿下。”

她手腳并用,向花田上的一塊土坡爬行。陽光從石緣後顯現,之後,田野和天空遼闊,奇瑞亞的發在空中飛舞。如此寂寥曠野,隻有她一個人的身影存在。

“……我不會告訴您該怎麼做。您要聽從您的本心。”

兩人在花野的吹拂中對望着,奇瑞亞低頭看向這個癡兒,恭敬而自然:

“……它會告訴您如何走上,您的王者之路……”

因此,她在完全掌握語言之前就知道何為策略了。她問奇瑞亞為何她的母親“沒有如她所說一樣,見到她的訓練而變得高興”。

“為什麼她不高興?”她企圖厘清此事:“有什麼辦法,讓她高興嗎?”

奇瑞亞帶着一種事實的高傲和漠然看着她;一種對于執迷不悟顯而易見的殘酷無情。

“世界上沒什麼能讓您的母親高興——除了謊言。我可以暫且教您一些方法,讓她展露笑容,不再哭泣。您想學嗎?”

她回答是的。謊言——她并不是完全不知道,甚至不陌生。多少次她在花園中尋找那死去的動物,為了聽到隻言片語?但是一切還是模糊;一切還是破碎,但她已隐約從這本能性的調整中,明白了此行為可帶有目的。第一次她的行為有了方向和實驗,當她帶着這個魔咒,回去尋找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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