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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仙女,拜訪者和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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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些情況和判斷下——譬如說,若她是一個更通情理的孩子,因此有更多設身處地的考量和顧忌,她很可能會在開始同奇瑞亞一起開始跑步後穿上長衣長袖,或起碼是在和母親共處的時候要求一件更長的輕薄睡衣,但由于,她畢竟是她,所以沒做任何類似的‘措施’及‘準備’,每日都帶着新血痂,淤青紫紅出現在母親面前,于門被推開時,安靜寂然地蜷在床上,以那夜間的藍眼望向這個經一日忙碌後開門的女人。海面在窗外如蒙星紗,間或泛白光輕痕,微風吹拂間,這孩子手臂上幾如殘酷的傷痕,帶着被她的冷靜無言抹去了的慘不忍睹,對着母親。孩子靜靜躺在床上,不呼不喚,母親站在門口,卻聽她腦海中,這般唯在這屋子,這深夜中響起的破碎之聲,像陣陣尖銳的呼救。她會深呼吸,扶着門廊,微閉雙眼,身體搖晃,在孩子的等待中思索:這是誰的哭叫,求救聲?是來自被她忽略的人民,被她的錯誤支配的人民,還是有史來便堆積的慘劇,穿越時空的限制,使這被掩埋的哭聲,仍從心中響起?花樹搖晃,月升天頂,她在這海潮似的不忍和悲怆中站着,孩子在床上,見此傷神水光,将她沖刷,淹沒,始終乖巧,靜默。良久,在她咽下了所有苦澀後,她會入内,走向她的女兒。

“……又受傷啦,安鉑。”厄德裡俄斯哽咽道。她們已經交談過——她已經和宮人談論,最後譴責,命令過,她已經一遍一遍尋來軍官和士兵告知她們不應該為難,或要求此發育緩慢而不可企及她們對一個健壯預言期盼的孩子去變成預言本身——諸位大人——她不得不說:我不了解那個預言。但那不是真的。

我的孩子隻是個可憐的,因為我的錯誤而生的,不幸的殘疾兒。她感自己仍平和,卻内心空洞地重複這句話,似願使衆人為此不可改變的鐵證稍留情面,但,終于,她似乎是對自己說這句話,加深她的悲苦和不忍。

她走到孩子身邊,對她伸手,以她朦胧的影,而非溫柔的皮膚去觸摸那傷痕累累的身體,不願再給她增加任何痛苦。淚如珠落,她說:“對不起,安鉑。”她說,然後哽咽,越發顫抖:“對不起,媽媽沒有時間陪着你”

她輕輕跪在床邊,俯卧其上,想看着那孩子,眼中卻隻有朦胧的光圈。當然,在她内心深處,厄德裡俄斯知道她不應哭泣——哭泣,不是一個解決方法,而遲早她能找到一個更好的方式看護女兒。如果軍官執着,她可将她送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去;她甚至可以讓她去孛林,跟她叔叔一起住。這兒有路途的遙遠,有飄渺的音信,有窮追不舍的敵人和更多,也許她無法遍曆想象的信任這個預言的群衆。‘天命之王’的謠言和其原因追着她,但她總會尋到方法解決……

她一定得找到方法解決!

(這就是她在這兒的理由,不是嗎?否則,現在——她還有什麼原因……)

“對不起,對不起,安鉑。”她忽哭泣出聲,手指跌落,未能碰到孩子。一眼就使她喪失了所有力氣,俯身床榻,脊背起伏。孩子的眼窩摔青了,手上和腿上都包着紗布,嘴唇滲血開裂。她想象這瘦弱孩子跌落在沙地裡的感覺,想象那傷口和刺痛,腦海中又浮現那沉重的哭聲。

她對這孩子張開手臂。

“為什麼你不會拒絕她們呢,我的寶貝?”厄德裡俄斯哽咽道:“……你是一個這麼小的孩子!你不是她們的天命之王……到我這來,可憐的寶寶,我的安鉑……”

但像厄德裡俄斯——從未想過她在腦海中聽見的哭聲可來自于她自己,早至冰臨陽春之境地,那孩子未想過拒絕;她也從未将此類事宜視作痛苦。她大約是體驗過痛苦的,但不來自于高升的天陽下艱難地跑步跳躍,也不發乎來去無痕,不聽她使喚的記憶流水,迫使她需日複一日在這似永無止盡的徒勞循環中,而衆與生俱來便在天井上的人俯首而望,或失望或嘲弄。她靜待着,對此人與人之間的隔閡,期盼,傲慢和強迫平常以對,在這時候,以這脆弱無接,不可運轉的軀體。

“到我這來……”她說,但她不曾希望過這孩子動作,因她傷痕累累,但她聽見了,聽懂了,且,她既不曾拒絕衆人對她的要求,怎會拒絕她?如此她撐起身,而疼痛,或此刻才尋到她。尖銳,酸澀,貫穿腦海。

她跌倒在床。

“媽媽。”她無助,迷茫地說。安鉑!安鉑!她聽見她痛心地叫道,跪行至她身邊,似道潔白朦胧的天空,在這黑天中将她包裹。

“不能再這樣了。”厄德裡俄斯喃喃道:“不能再這樣了。”

她将她攬在她胸前,靠着她柔軟的腹部,像從前那樣,也許是十年前,十二年前——但這些年,她究竟長大了多少?也許一點也沒有,當她說,再不如此時。從來如此。那柔軟的肉身似海覆蓋她,溫暖驅趕寒涼,如軍隊驅趕羊群,因此她忽然打了個寒戰。母親的手指,無措地摸索着她沒有傷口的皮膚,沒有痛苦的感官。

眼淚滾落安鉑的面頰。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孩子?

她抽搐起來,母親起身,已欲尋醫生,但安鉑忽緊緊捉住了她的手,使她抱着她——痛苦,她驟然有了對這經曆最粗淺的體驗,但在疲倦中脫力,使它滑落了。厄德裡俄斯感到她懷中的孩子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然後便失了那倉皇。

安鉑?她輕聲問,身體發冷。

沒有回答,極慢地,孩子轉過身,将頭埋在她的胸前。

痛苦——她感到,對精力的消耗是如此嚴重。比奔跑更多,比摔傷更多;比滾落斜坡更多,比崴腳更多。多得多。她被這陣壓力所擊倒,至于在她幼小的生命裡,忽出現了對超凡和高大這類詞的需求。這感觸無與倫比,深邃,龐大,恐怖——她被這柔軟而強烈束縛的威力所震撼,靜默,無聲,在母親的胸前淚流不止。她顫抖的小手輕輕環着母親的腰腹,每處溫暖都像鞭抽打她,使她驚愕——這強大的束縛,讓所有肉身之苦都不值一提的劇痛——她在主動尋求她。她在尋求她的束縛。

“我愛你。”母親說。

苦浪驟綻。她被擊中,昏厥在這驚恐,命定的路途中。這跌倒和笨拙的重複和學習,後日看來,對她而言都是不值一提的沙丘灰城。何稱王道之荊棘——唯此而已,唯此而已……

海潮湧動,母親擁着她睡着,朦胧眩暈似大洋将她深深埋葬,苦煉不止。

厄德裡俄斯已決心數次将這孩子和她周圍隐秘的環境隔開,像企圖将一顆新鮮而獨特的藍色果實在一個并無石稿石撬的叢林中與一切可腐化和吞噬她的事物隔絕,遠離風吹日曬,樹枝間似雲追逐的蚊蟲和藏在繁星林冠間的蜥蜴和鳥喙。她能将她藏在何處?放在樹洞中被飛鼠所尋,放入水中為魚群擄走,或埋于土中,将她不同尋常的水色果實同螞蟻分享?她捧着這顆果實,在叢林中踟蹰不前,憂郁而孤獨,閉上眼不去看她在她手中融化的過程,去看某種必然:她會融化,她的皮肉會腐蝕,滴落的液體将氤氲各處。那果實的結果如天蒼翠,将是人無法想象的,因此她本不必,憐惜她的傷痛,或阻止她潰爛的傷口中,散開那如天的氣息。她企圖從環境中将她隔離的舉動,最終也似尋沙于海,唯令水無處不在。

“——小殿下今天去了哪兒?”

她擡起頭,看見面前淡色的紫雲。‘花園宮’中宮人的衣服由藤花染色,如宮中色彩,三個侍女似森林出口前的仙人,高大,微笑,伸出白樹似的手臂将她迎接而阻攔。

她背過手,擡頭,面無表情。

“在院子裡散步。”

她回答,攥着手上那物件,胸前的護身符搖晃。仙人可以看見她的面容,小巧,僵硬,不乏可愛。“她越來越可愛,端正了!我打賭她今後會成為很了不起的國王。她會的,她會的,對嗎,安鉑殿下?”

仙人說。她對此既沒有說不,也沒有說對,不過有些事,在日複一日的重複中變得明顯。她明白的句子越來越多,随之而來的是她明白的第一個矛盾,第一種需要她自己辨明的挑戰和謎團。

她像是真的處于座夢幻,塗紫纏綠且充滿奇異阻礙的森林中,現在,這三個紫衣的仙女就企圖阻止回到她和母親的家中。她握緊手中濕潤,柔潤,綴滿羽毛的采集物,仰頭面對這謎團。她開始明白這兒有兩個地區:她和母親的家,外面。她開始明白這兒有兩種人:母親,和其餘人。她像個畫家,開始明白了形狀和客觀,尚不明白色彩和感情。她隻知道她們不同,且,她們已經開始不能融彙,不可交通。

她要如何選擇?

奇怪這兒本不應有選擇,隻微妙,極短暫地生出傾斜。

“我聽媽媽的。”她回答三個紫衣仙,垂下頭,手仍背着:“我有些累了,可以請你們幫我準備些熱水,拿些衣服嗎?”

她對仆人說話的語氣,驚人地有些像她母親,不過這也好理解,她畢竟沒有太多的模仿對象,但,同時,最使人注意的是,她如何揭示了那道理——語言的轉寫隻是一種表面的紋理。語言不是一件衣服,不能被穿上;它是一個可以自己行走的人,需被其下的身體,甚至,如果人相信,靈魂,所支撐。

“看看她發号施令的樣子!”

仙女們說,挑戰通過,她可以入内了。三個紫衣宮女讓開道路,如此讓她能快速,弓着腰,捏着手中的物品,快步入内。

那濕潤的羽毛沾染泥土,黏在她指尖。鳥兒閉着眼,張開鳥喙,在她手心中,像睡得很沉。

對着一個言語能力有限的孩子,衆人從未設想過她會說謊。

但她會。這似乎從事實上否認了一些謊言的困難和人性的必須——但事實既沒有如此險惡,也沒有如此純善。這不過是一場情況必須的機械變換,在她身上——如果你能用眼看見她,會認為謊言是一種選擇,而非一種行為的調整麼?

安鉑跑到書桌邊,将鳥兒放進抽屜中,然後站着,在書桌邊開始寫字,記錄先前所聽,默寫之前或許被遺忘的命令。不一會,宮女開始呼喚:水熱啦!她便擡起頭,像隻小老虎,仍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她乖巧而絕不健談地被宮女脫去衣服,放入浴池,擦洗身體,在水流潺潺中聽她們說些,如今被她理解,絕不會被媽媽喜愛的話。

“瞧你為跑動付出了多少,”仙女們說;另一項挑戰:“一般人可做不到!這是王者的姿态。”

熱水從頭頂淋灑,落在她深藍因此可勉強被稱為黑的卷發上。她的頭發,長到這個年紀已經有些廣泛蜷曲的傾向,讓她像隻小狗,水将她的發燙平,黏在面上,手指碰到她臉上,身上的傷痕。她不動,不聲言地坐在浴池中。

仙女,從來不在母親陪着她的時候對她說這些話,有時她們囑咐她:

“您不應該循着您母親對您的希望。”同時,對自己笑着:“當然,她沒有這麼做!不然,她為什麼要去奔跑,要疼痛,摔倒——為什麼不待在這紫宮中?”

她坐在那兒。為什麼她要奔跑,為什麼她要沉默,為什麼她要說謊——或者說,隐瞞事實——為什麼她要将鳥兒帶回房中——水流澆下,現在她有些累了——所有這些事,都不可一概而論,用所謂的邏輯推理,線性作解,像是‘因為……所以……’;這兒當然存在一個‘因為’,但卻無法用線條概括,所以這兒才是森林,當她擡起頭,無數林冠纏繞似網,阻擋了她看天空的視線,讓她有幾分迷茫。那聲音在叫她,用一種她不需要學習的語言,說:

血馬兒。

而像她不知道一切的原因,她感到了它的推動,向前走去。她在樹下找到這隻掉落的鳥兒,将她捧在手中,感受它瀕死的顫動和臭氣,将耳朵貼在那兒。

——血馬兒。那聲音說:你在哪兒?

“我不知道。”這孩子忽然說,從浴桶中擡起頭,恍然同三個仙女道,令她們驚愕,又驚喜地望着她。

“噢,你不知道你想成為什麼樣的王者……怎麼會呢?你看上去很堅定,很有目标!”仙女道:“别在意你現在跌跌撞撞。一個有目标的人比任何天生強力的肌肉塊都有了不起。别在意你現在的一切,你的弱小,你的傷痕……安鉑——安伯萊麗亞殿下……”

“你是誰?”她問那鳥兒,它的鳥喙張合,黑色的花痛苦地開放。而不知怎麼,她似乎感覺到了,忽,不忍再聽這聲音。這感覺對她來說可不尋常,至于她不知道自己為何伸出手臂,讓她渴望聲音的耳遠離了答案,而讓那苦難的花,終于可落入地面。林冠灑落陰影在她有些愁緒的面上,送那鳥兒于地面。

——讓我看看……

但聲音說,傳至于她腦海中,伴随花黑暗的粉末。

鳥兒睜開眼,黝黑而痛苦。她的手臂不動,眼神卻僵硬了。她沒有想過讓鳥兒這樣難受。

鳥兒的眼珠顫抖地轉動上翻,看向林冠樹影,它的身體搖晃,伴随聲音說,噢,噢,噢;鳥兒顫抖。

——噢,了不得……這兒……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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