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客人,停在中府時,他發現自己深深被他吸引。這不是說,像那些遍布大地的居民一樣,是種情愛上的欲望,或者智識上的好奇;那隻是吸引。強烈,純粹,像他們之間存在某種磁鐵的引力,當他望進他的藍眼中,他回看他自己身體中存在的空洞。他們是天地所造,不曾是血肉上的兄弟,但他來時,他們仿真有情誼,形影不離。人們說他從未這樣喜愛過其餘任何事物,乃至在他理應高潔無私的存在中,好像要生出那叫偏愛的情感了。
(但那不是;他知道不是。)
他帶他在中府四處行走,引導他習慣這具人身。在諸神中,他對這身體的冷感和不慣也是首屈一指。許多時刻他們在中府的原野上漫遊,他看向天空中的雲,仿那氣流和灰塵所作的身體,和他更親切。
——看看地上吧,唯乍。
他同他說:現在,這才是你更需要關注的。這是你化形的原因。
他回頭看他;他的面容超乎現實,與他遙遙相對;他的整個存在,深刻而濃郁,藍得像一個扭曲的夜晚,仍然,像看所有事,他能看出他身上的矛盾,對立,因此,改變的可能。當他的藍發飄蕩在空中,身體浸沒曠野,他那冰冷的氣質也柔和了,若有幾分迷茫,問詢自己何去何從。
——唯乍,這是城市。唯乍,那是民房。這是男人,這是女人。這是老人,這是少年。這是孩子。
他帶他去城市;他教給了他一切,人和他們的生活,他們的等級,他們的宮殿和軍隊,他們的教育和工坊。
“人是和自然不同的事物,但不如我們這樣不朽。我們的本質是靈,是我們的精神,但他們,和運作靈的肉身密不可分。我們從天地而降,便是為了看護和引導他們。人不是個完美的造物,唯乍。”他同他解釋:“但他們仍存希望,我相信,在最後,他們會跨越肉身的限制,合同為一,擁抱他們的命運,同時,也會了結我們的使命。”
唯乍很少關注人;他似對人和他們的生活,人與他們的造物,漠不關心。從藍山,他帶來了對動物的喜愛,許是他唯一的,最為可愛之處。那是個晴天,他們在河邊閑談,他伸手撫摸身旁的鳥,對他開口。
——你對我說的,全都不可理喻。
他當然有瞬間,沒能反應。他說:你說了什麼,唯乍?
他轉過頭,用那雙極藍,極空洞,但深刻的眼看着他。他的嘴唇顫動。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喀朗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