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這麼說,也算不上錯。”他見他面露歎息,又是那柔軟的做派,伸手揮開一抹煙氣,使其中有如群龍飛舞,煙霧缭繞中,隐約記憶浮現,在可琢磨前便散去。此情此景讓他驚訝——他既不願回憶過去,也吃驚被這男人攬着——雖然當是他自己的身體,讓他倍加反感。這男人想必清楚,張唇而笑,邀道:
“瞧見了你還有很多不了解自己的地方罷,拉斯提庫斯?”
“放開。”他斥道,反肩便願将他甩開,令他搖頭。
“不是你的錯!再怎麼說,過去實在是太苦了。要是我說這兒每一片被你淹沒的黑色原先都是有色彩的,你會怎麼想。唉!别跟我這麼見外。我懂你的難處。”那男人歎道,手已被打開——他姿态放松,不加防備,腳步散漫,胸膛張開,似随時歡迎這些黑暗迎面而上,随時歡迎死亡來到:
“——你輸不起!”他判道:“雖說這些人都是你的小輩,哪裡是什麼好對付的主?你能允許心裡有任何縫隙嗎,如果那顆心的任何松動,讓那長出的不是鱗片,而是何種花花草草,你能原諒自己嗎?”
他聽着這話,欲将它像其餘任何流言蜚語一樣輕松棄之不顧,卻發掘它在他耳中久久不去,皮膚為之發燙,諸多情感,愧疚,焦灼,頹唐,一擁而上。他咬緊牙關,防止任何可能的軟弱流露,如此來路所見。對話者搖頭歎息:
“何必再堅持!反正你已退場了,躺在這棺材裡。”他面露那報喜天使般的神情,意圖令他也心潮澎湃:“何不妥善利用這時間,卸下心防——好歹,聽聽你的心,究竟在說什麼?”
“荒唐……”他蹙眉,欲說那淺顯道理:他怎麼能賭任何萬劫不複的可能性,然在對面那人優柔的微笑中,在那展開的手指中,言語被吞沒。他轉過身,愕然無言。
那扇被他抛之身後的木門又出現在身前。他退後一步,踏入黑暗中,全然出于戰鬥本能,因感危險靠近。他轉頭,兩人對視,那人含笑眨眼,已做勝利的解釋,正在這陣響起的聲音中:笑聲清脆,叩響門扉。
那男人笑了;他張開手。“我可能勸不了你!”他道:“不過自有人請你出去……”
黑水泛着泡沫。“不。”他喃喃,然木門已被推開,他如自慚形穢般雙手擋面,因感陽光傾瀉而下:門外是大片金黃農田,高草似紗在風中搖曳。
他閉上眼,而光明便在那,不增不減。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