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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上你看书网 > 血聖女(The Bloody Messiah) > 第20章 5

第20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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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開書時起她曾和他談起過,人應該怎樣和她的老朋友塔提亞相處。這話題不是何種時候集中,突然地被提起來的,而更像是在數十年中不斷掠過的日常瑣事,滑過餐桌談論的間隙,行在歸程馬匹途中。在他的處境中,這倒不是不好理解——二十年前,當她忽然從南海上回來時,是忽然,不可忽略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像那燙金的火一樣鮮紅而滾燙。這兒說的不是一種引人動心的比喻,而更為了說明被喻人本身切實的性質:在屋子裡放會活動的火是膽戰心驚而頗見煩擾的,它燃燒的時間和地點都不可預料。時光飛逝!他對着那寬厚的紙張微笑,憶起種種;木葉中勃發的春光落在他的筆尖,面前,阿奈爾雷什文的原野閃爍金綠,春風在這一年中難得如此柔和清新,此中他回憶起二十年前,她初回孛林時的種種。她是不同的;不同于他,不同于任何人。那時她跟在昆莉亞身後步入屋屋中,略無羞怯驚慌,對他擡頭微笑,露出尖銳犬齒,明亮殘酷。他苦笑回應:她道她已改變,但見此誰能相信?這是個染血的笑容。

他如何形容她?她像個新生兒,住進了他們注定不會有果實和後代的婚姻中,用那各式自由,粗野而鮮少文明馴化的行為裝點夫婦二人僻靜雅緻,美中不足而有幾許寂寥的新房,如同她有生以來便生活在座和衆人隔絕的島嶼上般——此言并非誇張,他思索時對自己想,*隻不過那隔絕了陸地的海是暴力*。塔提亞,不辜負她作為個天才而出色軍官的名聲,若潛行必要,戰鬥召喚,可輕盈無聲,無所纰漏,然她更偏好張揚,懶散,無規矩的方法,自生活平穩。她不愛洗漱,頭發成團,從街坊中給家庭介紹了許多蚊蟲擾害,有時,某種突然的激情和念頭點燃她原先怠惰的四肢,她就騰跳而起,翻過任何障礙,其間長椅,沙發,茶幾,被撞得七歪八倒;花瓶,書架,浴缸,因其精巧受害尤其深重,她略不在意。她攀過窗外,留下滿地狼藉,越過背後荒蕪的庭院,奔跑而去了。

他的妻子很習慣。在最初的一年中,當他面對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金魚和被水浸濕的書籍而心生憤怒時,她會彎下高大的身軀,捧起金魚,将它放進瓷盆中。那景象如畫般,夾藏在他的圖紙中——她是聞名遐迩的巨龍,有那詭谲的黑龍之心,但低調,沉穩而内斂。用這不引人注目而自我消解的态度,她指揮着龍群的軍隊,而以同樣的态度,她控制自己那莊嚴而恐怖,蔚為天下利器的身體,後者顯于人前,帶她面孔的溫良,甚更為直觀深邃。任何人見證此景都不得不感慨着小大相合中的矛盾的引力,因她是用怎樣緻命的手,捧起了那垂危生靈,扶正了頹唐之花!日日如此,三十年不改。他坐在桌邊寫作,感她在背後行走,重壓似水汽卷來,落那沙沙翻動的紙面上,他印出行行文字,時間随之流過,誠如曆史——告知——善與美,無不帶其代價。

他向來是敬重她的,在寫作中,他時常想到她,想到她如何施行了它,并且将那代價以此得天獨厚之心承受了。人道此心受天百祿,威力無雙。他翻過新的一頁,寫完整段,擡眼看身前,高草随風垂首,方向一緻,倘使其中藏有何種獵殺者,人也無法辨别,将被這原野和諧規整的飄渺之美盲目。他眯起眼,放下了筆。塔提亞尚未回來。

受天百祿?

他露出個微笑,蒙着虛幻的春光。

暴力是她的城牆,她的河道,她的圍欄,然而這是座隻有堅固防禦的城市,若有人不辭萬難,玉石俱焚,破軍開城入内,将發現在銅牆鐵壁之後竟空無一物。她放那空洞荒蕪的花園在心中,而何人可問何必守此空城?誰會知曉且關心何事曾将城市洗劫,誰會為那點燃的第一把火負責?她說:維裡昂,原諒她。沒有人教過她這些,她此生所知,隻有暴力和征服,這是她存在的理由。

那是個黃昏,他們坐在桌前,她的面上籠罩夕陽的微光,衣袍中身軀健碩,如山起伏。他深深望她,在微光中察覺那她從未告訴他之事。她從未說起她的過去和情感,不曾哭訴過她的心被刺穿該多麼疼痛。她從未說起那刺穿了她的心的人便住在那一杆紅牆曾穿過的地方,那時這顆絕雲之心尚未誕生;雷鳴從中響起,他聽見那龍心的響動,道道訴說那沉默心性。

受天百劫。

他什麼也沒問,隻點了頭。

草野波動,他放下手中紙本直身去看,隻見春野上似出現群食草的奔馬,姿态優美自由,原似天地間的精靈般使人心靈馳骛,細看之下竟如魔景般退人腳步。一叢烈焰般的紅發從這飄忽的銀色飛絮中驟現,繼而是紅刀舞動似光環。七色虹光溫柔跳躍眼中,那刀劍的轟鳴已為遠風而散去,隻剩交錯的鋒刃遠看像草野中的蜻蜓般輕盈高下。他如前一步,從紅發的縫隙中辨認她勃發的面容,顯出平日懶散外觀下全副暴虐。摩挲飄搖的原野吐息吞了任何可能的嘶吼尖叫和哀嚎,連同那鬥争強硬的動作也似寂靜的柔畫般。他随山丘下降,隻隐約見馬首,不知具體的情況,感官模糊,似是許久後,他聽見聲銳利的吼叫,擡了頭,見一顆頭顱濺着血花從草葉上飛起,一旁,閃過的刀上色彩似花般鮮豔。

“——我想她想要自由。很多人都想要自由,維裡昂,沒有束縛,沒有恐懼地生活。”她思索道,不提起自己,眼看向窗外:“她也确實比大多數人自由,隻是這通向自由的第一把鑰匙,對她,一個‘鬣犬’來說,是一條人命,一次對暴力和征服的絕對認同……”

春原似海,刀著繁花,他走到平原前時,正逢第三個圍攻她的人胸口撕裂,踉跄墜馬,身落那野花中,再看不見了。他站在邊緣,風吹動白衣,見她滿面汗水,身上被多處傷口,驅馬前來,行水上般,似夢中來的騎士,忽想到昆莉亞曾對他說起的話。*自由的證明永遠束縛了她們*,他聽她說:*這讓我悲痛不已——這是我的姐妹,我的戰友,我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她們沉淪,無能為力……*

風中散播蜂蜜般的濃香,但倘人仔細觀察,不是不能發現山丘四處散落的巨大白骨。到阿奈爾雷什文,大龍戰的痕迹已不如勞茲玟多見,仍零落四處,似那神秘的印記,他在各處看見它們,在那深谷的溪流中,沙漠的綠洲中,丘陵的田野上,閃爍,四散,召喚着,這流動的傳說,向前的曆史不曾蓋上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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