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瞥頭看去,隻見李廉臉色鐵青,看向李赫的眼神充滿埋怨。
“大家原地休息,半炷香後,将進行最後一輪考核。”杜考官宣布道。
衆人紛紛休息,交流着名次和考後心得。也有些考生自知無望,主動放棄第三輪考核,喪氣離去。
“郭姑娘,多謝你的針包,裡面的針已經消過毒了。”
郭照回頭,隻見孫案雙手持着針包走到自己面前。
針包裡的銀針被洗得極其幹淨,在陽光下锃锃發亮。
“不客氣。”郭照收起針包,“你也幫我出了口惡氣。”
“我出了什麼惡氣?”孫案有些發懵。
“揍李赫。”郭照莞爾一笑。
“哦,這個啊,一時沖動。”孫案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他活該!對了,上午郭姑娘的成績莫非也是他……”
“正是他動的手腳。”郭照低頭抿了口茶水,“不過我已經看開了。”
“還是郭姑娘格局大。”
正當孫案與郭照攀談之際,李赫卻突然走到孫案身後,撞了一下孫案後順勢倒下。
孫案側頭,隻見李赫像隻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樣黏着自己。
這一次,李赫臉上的傷明顯比剛才更重了。而就在孫案查看情況時,李赫忽然雙手抓住孫案的拳頭,往自己身上砸去。
孫案見狀,連忙縮回手:“你這是幹什麼?”
“打人了!”
不知是何人率先喊起來,引起了考官們的注意。
杜考官搶先上前,分開兩人。
“尚藥監禁止鬥毆,你們在幹什麼!”
“考官大人,他……打我。”李赫無力聲嘶。
“怎麼回事?”杜考官皺眉望向孫案,“你打他做什麼?”
“我沒有!”孫案攤手,“他自己摔倒的。”
“胡說,我們都看到了!剛才考前你就懷疑李赫弄壞你的針,所以揍了他!”衆人紛紛站出作證。
郭照站出:“我可以作證,李赫這家夥自己摔的。”
“這麼嚴重,怎麼可能是自己摔的!”李廉忙跑到李赫身邊将人扶起,一臉心疼。
“是孫案先出的手!”衆人紛紛譴責。
除卻郭照支持自己,面對身旁之人無辜的譴責,孫案氣上心頭,沖上前就揪住李赫的衣領:“到底怎麼一回事,你自己明白!”
李赫表現得即為害怕,像是受害者,不斷抱頭求饒。
“夠了,考生孫策私下鬥毆,即刻帶出考場,取消考核資格。”另一位考官站出宣布道。
杜考官神情微動,卻也沒有說什麼,算是默認。
“不是的,我沒有!”孫案低頭,卻被擾亂秩序為由拖出。
孫案一走,李廉再次位居榜首。
果然一切不出所料。
郭嘉望着鼻青臉腫的李赫,不由歎了口氣。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受傷勢影響,李赫不得不主動放棄第三場的考核。當下第一和第二相距懸殊,按理來說,第三輪将不會再有受害者。
郭嘉回頭,卻見李廉正死死盯住郭照第二輪滿分的成績。
而一旁的郭照則察覺到李赫肩處微微滲血的衣衫,若有所思。
一炷香時間很快結束,衆人重新坐回位置。兩輪下來,許多考生自知無望,紛紛離去,所以留下來的人并不多。
“第三輪考核中,所有考生共同面對一名病者,對其進行望聞問切,并需要根據得出的信息開出藥方,由尚藥監的人根據藥方取藥,再由考生們親自煎熬。所有操作将獨立完成,我們将會根據大家的診斷、藥方的準确程度,以及火候掌控進行評分。”
待規則宣布完畢後,一位病人便來至中央。考生們按照座位順序一一上前診斷病情。
李赫已經退場,郭嘉密切關注着李廉的行動,未見端倪。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郭照已經提筆在處方箋寫好了方子,交給尚藥監的夥計。
李赫在明,李廉在暗。
李赫做的一切,不過隻是在為李廉做嫁衣。
郭嘉忽然反應過來,一直盯着李廉是不會有結果的,便跟上夥計的步伐,直奔藥房。
夥計将方子放在桌上,便轉身拿藥稱取。郭照斷病寫方的速度很快,故而藥房中隻有一人。
趁着無人注意,一個身影悄然潛入。
果然是李赫。
李赫拿起藥方掃了一眼,偷偷提起一旁的筆,正要往上面改寫,卻被沖出的郭嘉咬住手指,不由大叫。
叫聲驚動了夥計和附近的人。
之前所有怨恨都凝聚在鋒利的牙尖,郭嘉死死咬住李赫的手,直到夥計應聲趕出才松口。
“住手!”夥計見狀,立馬從李赫手中奪過方子。
衆人很快尋聲趕到,正好見到李赫提筆欲篡改郭照的方子。
李赫見狀,失了神,連忙松筆逃竄,卻被郭嘉咬住褲腳,絆倒在地。
杜考官本在監考,卻聽聞藥方出了事,連忙趕到。
夥計連忙把剛才的事全部道出。
“大膽,擅自篡改他人藥方!來人,拖下去,鞭責五十,發配充軍。”杜考官臉色一橫。
軍中鞭刑可是出了名的要命,對于一般人來說,十五鞭就能打得人半年下不來床。更何況還是五十鞭,擺明是奪人性命啊。
“不要啊,不要啊,大人饒命,小的是一時鬼迷心竅,小人是被人脅迫的!”李赫一聽,慌了神,連忙跪地求饒。
“那你說說,是受何人指使?”
李赫排名并不高,因此杜考官早就料定李赫背後一定還有别人。
“是李廉!”李廉為求自保,隻得供出,“家中母親還卧病在床,無人照顧。我不能丢下我娘啊!”
“你和李廉什麼關系?”杜考官審問道。
“他是……我表弟。”
“來人,先帶走。”
杜考官示意夥計繼續抓藥。
夥計點點頭,繼續按着藥方抓藥,不由唏噓:“還好剛才有這隻小兔,不然就被他得逞了。”
由于所有事都在藥房内發生,故而考場内不受任何影響,順利進行。
一波三折後,最終成績再次公布,郭照以兩百高分位居榜首。而最後一場中,李廉則判病失誤,得分并不高。
“大人,李赫已經招了,上午郭照和孫案之事,均為他動的手腳,主謀是李廉。”夥計來報。
李赫得知李廉勝出無望,反正橫豎得不到那筆錢,加上對李廉積怨已久,以及孫案在旁邊不斷施壓,便将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不……不是我,他胡說!”李廉恍若晴天霹靂,萬萬沒想最初點燃的火苗會化作烈火燒回自己。
“來人,帶走!”杜考官正要發話。
“等一下。”郭照忽然站出,“可否容我再講兩句話。”
一旁的孫案不解:“莫非郭姑娘要以德報怨?”
伏在地上的李赫和李廉一聽,忽地萌生出希望,不斷朝郭照磕頭認錯。
“李赫左肩有傷,并且身形與之前偷潛入丞相府裡挾持我的刺客一緻。”郭照伸出帶有傷疤的手掌,“若是他倆受完鞭刑後還有口氣,不如交給丞相府處理?”
孫案聽罷,忍俊不禁:“罪上加罪,真損啊。”
“允。”
不容兩人狡辯,一旁的侍衛上前,架着李廉便拖了下去。
杜考官執筆轉身,将榜單上郭照名後的成績改寫成“三百”。
“顧院判果然沒有看錯人,郭姑娘,歡迎入職我尚藥監。”杜考官笑着看向郭照。
“我的榮幸!”郭照明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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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畝夕陽灑在郭照臉龐上。
在得知藥房中發生的所有事後,郭照望向郭嘉,目中感激。
“佳佳,謝謝你。”
郭照蹲下,笑擁郭嘉入懷。
随着考核落幕,人群紛紛散去。就在郭照抱着郭嘉踏出尚藥監時,身邊卻響起一陣突兀的掌聲。
兩人目光随之擡升,隻見孫案依然站在原地,面露贊賞之色。
“巾帼不讓須眉!”
“若是沒有出那檔子事,說不定你是第一。”郭照謙虛一笑。
“非也非也!”孫案擺手道,“郭姑娘是實實在在的三百,我怎敢相比?其實說到底,我也要多謝郭姑娘幫我出了口惡氣。”
“若是我當時拉住你,你就不會以毆打之事被取消資格了。你不恨我?”郭照反問道。
“恨什麼,郭姑娘肯借我針包,我孫案感激還來不及。也許我脾氣本就不适合做醫者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孫案話語中帶着幾分豪邁。
郭嘉擡眸,瞧見郭照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心中忽然湧出無限滿足。
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天邊隻剩下染成了一片絢爛的粉紫色。
或許,這就是司馬懿之前和自己提到過的人情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