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鴿頓頓,它聽完多恩念完這首詩便自顧自飛向樓上,直接穿過緊閉的門,落到店長的肩膀之上。
店長默默看着少女坐在床邊,她的眼睛藍色閃爍着,片刻後,少女停下來,卻又很快就睜開眼,眼睛繼續發着光。
“你還是這樣......”店長低聲說,明明這個人和你毫無關系。
隐德萊希并未注意到自己被人注視着,她今天一來酒館,就得到了維薩裡昏迷的消息。現在,她在試着找到維薩裡昏迷的原因,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聽店長說,他已經昏迷好幾天了。
手腕上的金币暗淡無光,隐德萊希的眼睛無比刺痛,那些霧氣,從維薩裡身體中漫溢出的霧氣,将他完全包裹,像厚障壁,她完全看不到。
為什麼?隐德萊希叩問自己,為什麼?
周遭悄然刮起了魔力風暴,不斷刮起她的發絲,漸漸顯露出她原本白金色的頭發。就在魔力場愈發強大,将要傷害到隐德萊希的□□前,一旁默默注視的店長終于出手,從他的手中飄出葡萄酒的香氣,潤物無聲,撫平她的躁動。
店長走過去。咕咕,信鴿在他耳邊低聲叫,傳遞訊息。他輕輕撩開隐德萊希臉頰旁的發絲,手指尖極盡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
“隐德萊希,”他的聲音不辨喜怒,“聖母百花大教堂要開工了,如果它建成,我将得償所願,”他頓了頓,“如果建不成,”他擡頭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繼續說,“不過我想,大概率是要建不成了。”
他笑了笑,肩膀上的鴿子也悲傷地低聲啼鳴。
“不過也好,”店長說,“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塞缪爾,這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
黑發男子輕聲說長長的話,隻是沒有人能聽見,或者說,他想聽見的人,他訴諸的對象,此刻正昏睡中,他隻敢在這種時候說出自己心中的情感。
……
從酒館樓上下來,隐德萊希捂着頭,感覺自己好像缺了什麼。一些記憶的片段,是什麼呢……
夜深人稀,多恩側坐在吧台旁邊,眼睛時不時地往樓上瞟。嗒,嗒,嗒。鞋子踩過木闆的聲音一聲聲響起,少年下意識站起來,他跑過去,看到扶着牆壁,捂着頭,緩步下樓的女孩。
“……你在等我嗎?”
多恩盯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了。”
“什麼?”
“沒什麼,”多恩低頭。他想,她應該是哭過了,她的眼白遍布細細的血絲,整個眼尾都紅紅的。
少年感覺心空空的。他聞到空氣間彌散着的氣味,混雜着汗的騷味,還有酒精的醉氣。糜爛,混亂,填補不了龐大的空虛。很快就要散了。
多恩突然拉住了隐德萊希的手。
砰,子彈出膛時的聲音也是這樣。
他的身體都微不可察在發抖。
砰砰——他分不清,胸膛中的聲音,是心跳,還是槍聲。
“該回去了,”多恩低頭說。
“......”在被觸碰到時,像被吓到,隐德萊希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亮出光芒,她在眼前少年的周圍,居然也看見了一縷缥缈的霧氣。
隻是一瞬,她說:“好。”
......
博耶塔依靠在酒館外,手指按在弦上,直到男孩帶着少女遠去,他才放下手。繃緊的弦一松,即刻彈出陣陣音樂。
博耶塔打開酒館的門,直接往樓上去,進入維薩裡的屋子。
店長站着,一手撐着拐杖,見博耶塔進來,便讓開了位子。
“親愛的店長,你這麼晚了突然叫我過來,是要給我加錢嗎?”
店長面不改色:“這句話從工資裡扣。”
博耶塔癟嘴噓噓,他探頭看床榻上的男子,手指在弦間跳動。從甯靜到高昂、混亂,最後歸于甯靜,一曲終了,吟遊詩人的額頭間都是汗水。
他喘着氣:“店長,真的,我隻是一個魔力低微的吟遊詩人,連續幾天都做這些活可難——”話還沒說完,那床上的人已經睜開了眼。
“哇,嗜睡的修普諾斯張開了他那被庸俗縫合的雙眼呢......”
醒來的維薩裡直接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店長。如果他沒記錯,他在最後一刻聞到的氣息,同這屋子裡的一樣,還有他肩膀上的那隻鳥。
明人不說暗話。
博耶塔還在編排詩歌,店長就在這不安靜的氛圍裡,淡淡說道:“你想知道的事情在橋上。”
維薩裡皺眉:“你是誰?”
“......”
“我在聖地亞哥學院裡聽别人談論過關于一個組織的事,他們隐藏在鏡土,時刻謀劃着竊取鏡和守鏡人。”
博耶塔道:“真是不解風情的女人生下的不解風情的孩子,都是一樣的不解風情,我可在一旁唱了很久的歌了呢。”
維薩裡似乎這才反應過來,看向他:“你是?”
博耶塔:.......
店長轉身,借着拐杖邊走邊道:“我是誰你不必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在醫鋪的所見,都是真實的。”
“非親非故,為什麼?”
維薩裡看到他停下來。
“算是感謝你将維斯孔蒂家族的信物交給她吧,”店長側目,平靜地道出他的名字,“吉安。”